大军出征,修整军器,筹备粮草,虽已加急,还是拖拖拉拉些时日。王云飞领军出征那日,萧渊离率百官来送,众将战意高昂。鼓声阵阵,银甲映光,鲜红的旗帜随风而动,王云飞披坚执锐,左手握缰绳,右手把长枪,将那长枪一耍,端的是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少年小将。他遥遥南指,沉呵一声。“众将随我出征,叫蛮人有来无回!”
大军随声而喝,随之浩浩荡荡往南域去了。萧渊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见少年人难掩锐气,目光锋利,他心里一沉。年少之时,谁不想效仿汉终军,弱冠请长缨,燕然勒功,名垂青史呢?他收回了目光,默不作声地叫下人推着轮椅走了。萧渊洲并未回府,而是来到一院前。这院子的主人似乎过于不理事,只见大门把手处已锈迹斑斑,檐上爬了些不知名的植物,还立了块要掉不掉的牌匾,写着“无事不入”,就差把“别来烦我”写大门上了。萧渊洲无视此牌,差人扣了扣门。……加急之下,王云飞率前锋部队跋山涉水,终于赶到边关。边关民风朴素,常见战事,深知战争疾苦,见朝廷援军到了,都挤挤攘攘在道路两旁迎接。王云飞接到了一道道或是期盼或者如见救星的目光,只觉得身上血液都沸腾起来,恨不能现在就去将蛮人的头颅割下,献给两旁百姓。大军稍事休息,翌日,便有敌将在城下叫嚣。王云飞忍不下这口气,便要派军迎敌,担任此次副将的萧元策忙呼不可。“大帅,战士们赶路辛苦,跋山涉水才到,只休息一晚,今日堪堪卸下一口气,正是手脚疲乏之时,且大军未至,若是有所闪失,敌军破城,可担待不起啊。”
王云飞知道这个理,只得忍下,拂袖而去。他来到城墙之上,往下遥遥一望,就见一凶神恶煞的蛮人骑在马上,攥一长鞭,在城下叫骂。“秀丽的山水,养出一群贪生怕死的孬种,我草原的儿女,与狼作战,从不见半分退缩。”
那蛮人又是说了几句折辱的话,扬鞭长呼,身后的蛮人都跟着大笑起来。王云飞拳头紧握,指节已泛白,他什么时候听到过这种不要脸的话?南蛮子,不知礼节,未经教化!那蛮人见王云飞一人在前,其余众人都落后他几步,便知道他身份不俗。他手一摊,便有人递上大弓,那人接过,引弓搭箭,半眯一眼,便瞄准了王云飞。王云飞手下大骇,忙叫他退避,王云飞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就见一两指粗的箭破空而来,直对着王云飞的额头。王云飞拔剑一斩,将那箭拦腰折断,箭首尾分离,跌在地上。王云飞未退半步。那蛮人见他有几分功夫,扬了扬眉,两人遥遥对视。王云飞回营之后,当即下令。“众将可有能敌那蛮人者,赏黄金!”
萧元策大惊失色,他此次跟来,本就是晋王放心不下,如今毫无御敌之策,王云飞便要派人杀入蛮人队伍。若是紧凭一身热血,大晋武将何至于无人可用,让一武状元带兵出征!“将军不可……”话未说完,王云飞便冷眼看去,脸上余怒未消,他喝道。“萧元策!本官知晓你曾在晋王手下任职,想来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徒!”
“如今百姓、将士都在看着我们呢!此番敌军如此叫嚣,我们却退而不战,这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长此以往,等大军来了,将士们早以了无战意,如何应战!”
萧元策见他心意已决,只能长叹一声,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王云飞少年志气,野心勃勃,如何也听不得他的话,随后便不在吱声。烈阳艳艳,城门“吱呀”一声开了,便见一将领持一红缨长戟,打马孤身而出,那蛮人桀桀一笑,挥鞭迎敌。等马蹄扬起的灰尘又纷纷扬扬落下,胜负便已见分晓。血溅黄沙,蛮人提着将领的头,一圈一圈地呼喊。王云飞青筋暴起,一拳垂在桌上,他面色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先前派出那人,已是他们之中武功最高强者,这会再无人可派了,众将对视一眼,战战兢兢,不敢言语了。王云飞血气上涌,沉声吩咐。“剑来。”
众人齐喊:“不可!”
王云飞本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叛逆劲儿还没消,本来就叫那蛮人一激,又听他们齐齐阻拦,理智全都离家出走,只记得边关百姓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眸了。城门打开,王云飞身骑白马,缓缓而出。那蛮人一见王云飞,眼睛便是一亮。他用音调奇怪的汉话喊道:“你竟然有这种胆子!”
王云飞一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又稳稳落下。他拔出剑,喊道。“尔等犯我国土,废话少说,受死!”
便骑马冲来。两人过了几招,王云飞以力大著称,此刻血气上涌,全然无惧,招招攻势凌厉,是不要命的打法。那蛮人见他来势汹汹,避其锋芒,几招之内,那蛮人便招架不住。他心念电转,瞬间有了主意,只见他长鞭一挥,卷住王云飞的剑,王云飞沉呵一声,便要挣开,电光石火之间,王云飞与那蛮人对视一眼,突然一惊,大呼不好。王云飞平日里与人比功夫,都是光明正大一招一式,谁也不会耍阴招,此刻慌了心神,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没给他反应时间,那蛮人左手暗暗一动,几镖便隐入王云飞铠甲之内,王云飞右手一颤,险些握不住箭。他大力甩开缠住剑身的鞭子,两人又是一个来回。“卑鄙小人!”
“你要逃吗?废物。”
王云飞被他一激,毫无退意,便又冲上前来,连出三剑,那蛮人狼狈躲过。随太阳慢慢往下坠,王云飞右手已握不住剑,他虎口一松,剑便落地,他咬牙切齿,镖上有毒!那蛮人长鞭一挥,王云飞自马上跌落,他咬着牙站起,想去拿他的剑,半边身子却已经不听使唤,右腿一软,便跪坐在地。出征前百官殷殷之色,路两旁百姓期待之眼,争相掠过王云飞的眼,可惜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被一剑斩头。用的是,他自己的剑。苍阳残照,孤鸿悲鸣,黄沙漫天,一片苍凉之色。满怀志气的少年将军,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