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落眉头紧缩，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贝齿咬着红唇。大红的喜袍映着巴掌大的小脸儿，貌美动人之余，又有淡淡的破碎感，让人不敢轻易触碰。黑白分明的眼底情绪翻涌，遮掩不住。姬千珏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底多了几分疼痛。他望进她漂亮的眸，声音低沉。“那晚之人，确实是我。”

“当时我刚中了摧神散，又被皇上派来的刺客追杀，无奈之下躲进了你所在的房间，却不想里面燃着媚香……”在药物的作用下，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后来御风寻了过来，边关战乱，明帝下了急召，让他出兵。他仓促之下留了玉佩，准备等回来之后迎娶她。却不想，云倾落被顾长澈那畜生所骗，进了侯府受罪两年。离开时，他也给府中人下了命令，寻找云倾落告诉她真相。只是当时线索极少，酒楼的人被顾家买通，什么信息都没有泄露。等他回来时，已经物是人非。可在见到云倾落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她！心底也渐渐下定决心，要救她脱离苦海。房间里烛影晃动，姬千珏声音低沉地说完了一切。云倾落安静地坐着没动，瓷白的脸上，一行清泪滑落。她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向姬千珏。“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见她落泪，姬千珏心底钝痛，耐心地道：“倾落，之前是怕摧神散治不好，也怕被其他人知道你我的羁绊之后，对你不利。”

他是明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几位王爷皇子以及朝中大臣，有的把他当巨大的利益，有的把他当做大乾的洪水猛兽。怕他篡位谋反，引起朝堂动荡。云倾落咬住了下唇，心底无数情绪交织，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姬千珏怜惜地抬手，给她擦去脸颊泪珠，低声开口。“倾落，我装病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一个机会，为了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而娶你，是我心之所愿，起初是为了补偿，可逐渐，是因为我心悦你，非你不可。”

他从未想过和云家联姻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权势，也没有想过，利用云家如何。他只知道，除了云倾落之外，这世上所有的女子都让他觉得索然无味。所以，他让钦天监早早给明帝透露，可用冲喜的办法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也可顺利成章地把云倾落塞进来。他不惜一切，步步为营，皆是为了把她娶回来。听着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倾落心底泛起异样。她对姬千珏，并非没有感情。从前之所以克制，是因为两人身份差距，更是怕再度受到伤害。可现在她无暇顾忌这些，只从姬千珏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她吸了吸秀气的鼻子，双眸水雾朦胧地看向他。“属于你的一切？这是什么意思？”

姬千珏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多吗？难道说……云倾落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只是那念头太让人震惊，她甚至都不敢多想就连忙压了下去。姬千珏勾唇，声音里藏着叹息。“倾落，你冰雪聪明，应该能猜到的。”

云倾落咬了咬唇，又放开：“我不知道。”

姬千珏温暖干燥的大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手，深邃的眼底浮上讥诮。“你觉得太后为何对我那样好，我又为何不肯接受？”

“为何？”

云倾落也有些疑惑，心也因为那个念头，而跟着提到了嗓子眼。按理来说，太后是姬千珏的亲生母亲，平日里又对他多有疼爱偏宠。母子两人的感情该是很好才对。可惜，姬千珏对太后从来都是冷若冰霜，鲜少有好脸色。这其中，显然有缘故。姬千珏唇角勾起冷笑，低声说了句话。“当年先皇立遗嘱，立我为太子，太后为了江山稳固，假传圣旨，改为皇兄。”

云倾落心神震荡，不可置信地看向姬千珏。姬千珏寒眸眯了眯，声音里多了几分嘲弄。“当时我年纪小，且对皇位没什么兴趣，龙椅交给皇兄来坐，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他们欺骗我，皇兄又因为这个对我记恨警惕，多年来一直想要置我于死地。”

皇位他可以不要。可性命是万万不能随便给出去的。况且，如今他有了心爱之人，想和她长相厮守。云倾落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她眼神复杂，心情更是五味杂陈。“所以，你想怎么做？”

姬千珏把玩着她的小手儿，勾唇问：“保命为上，若到了逼不得已，我也不介意把他最在乎的东西都拿回来。”

云倾落轻轻地吐了口气，眼神逐渐清明。她勾起菱唇，望着姬千珏展颜一笑。“事已至此，明帝怕是非要你死了才肯安心。等你死了之后，云家就又成了出头鸟，无论是明帝还是将来继承大统的皇子王爷，都不会轻易放过云家。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另外一条路。”

其实，在嫁过来之前，在决定救姬千珏的事后，她潜意识地兴许已经想到了某天，可能要跟明帝作对。只是不知为何，她依然是义无反顾。而云家为了她，一路走来，也早已无法选择。既如此，索性就由她来选一条路，保护云家一次。姬千珏眉眼温柔地看着她，薄唇动了动：“倾落，你说了我们。”

云倾落俏脸瞬间通红。她啐道：“我说了那么多，你只听得到这两个字？”

谁能想到威风凛凛，残酷冷暴的战神姬千珏，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姬千珏挑眉，轻笑道：“倾落说的每个字，我都牢牢记在心里，只是对我们格外敏感罢了。”

“我们”，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见他眼神温柔缱绻，甜腻的几乎要拉出丝来，云倾落心底泛起波澜。她声音清冷，一字一句地对姬千珏道：“姬千珏，虽然我们从前有过牵绊，可我还没下定决心，你得给我一些时间来熟悉亲密关系。”

姬千珏唇角扬起，笑着道：“我知道，无论多久，我都能等。”

见他丝毫没有不悦或者芥蒂，云倾落也松了口气。姬千珏起身，牵着她的手往桌子边走去。“即便你今晚不准我留在这里，可到底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说着，他亲自倒了两杯酒，笑盈盈地拿给云倾落。云倾落耳根红红，藕臂挽着他的胳膊喝了那杯酒，刚放下酒杯，唇上就被吻了一口。凉凉的，散发着酒香的气息，让她浑身一震。姬千珏见好就收，信守承诺离开了喜房。云倾落站在原地，莹白纤细的手指拂过被他吻过的唇瓣，悸动地开口。“姬千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