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抬眸，面色为难。“是云城太守钱大人特意安排的，目前，无论是京城派去的官员，还是当地的，都没人在做事。只有张汀兰张大人，在带着人赈灾发粮，招壮丁去改水道泄洪。”

他虽是王府的人，可一直在外地，帮着王爷招兵买马，处理各地事宜。云城那边是贪官钱忠任做父母官，姬千珏不喜这样的人，一直没理会云城。眼下云城洪灾，地方官不作为，是极好的机会。所以，无论是九王府还是他，都对那边颇为关注。姬千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子上扣了两下，深邃的黑瞳里一片阴沉。“汜水距离云水河不算远，目前恐怕也就只有改道泄洪一条路可走。”

逐月道：“王爷，改道泄洪之事虽可行，人力却不够，属下恐怕出事。”

姬千珏眉头拧了拧：“那你就带人暗中协助，张汀兰是个做事的人，莫让这样的人寒心绝望。”

逐月应下，又神色复杂地开口。“王爷，那边许多百姓都病了，若是得不到医治，怕是要死不少人。”

水灾之后最容易有疫病，若只是风寒还好，等疫病传开，就完了。姬千珏沉默了片刻。“晋王走的时候，带走了预防和治疗疫病的方子，也带走了几个太医，应该没有大碍。”

历史上，疫病虽难以治理，却也有治好的先例。晋王带过去又是有经验的老御医。逐月应下。却听姬千珏沉沉地吐了口气。“等本王去问问王妃，若是有什么好用的药，你带过去一些。”

赈灾之事并非九王府的职责，明帝指名道姓地交给了晋王，让张汀兰从旁协助。他若是强行插手，必然会引起明帝猜忌和忌惮。可他又无法放任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病死痛死，只能暗中帮些。逐月大喜过望，跪下磕头。“属下多谢王爷王妃！”

姬千珏让他下去沐浴用饭，自己则心事重重地去了后院。这几日安国公府捎信儿过来，说容羽最近进展很快，把云倾落之前给他的草药医术都啃完了，让云倾落再挑选几本。云倾落刚刚选出了《伤寒杂病论》和《脾胃论》《温疫论》，就见姬千珏进来了。经过多日亲密无间的相处，云倾落也已习惯了姬千珏的存在。见他进来，她眼神明媚，唇角扬起弯弯的笑。“你怎么得空了？”

这几日，姬千珏事务繁忙，又在如痴如醉地研究她给的几部兵法，除了吃饭睡觉，或者要和她探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姬千珏在她身边坐下，拿过那本《温疫论》。“方才逐月回来了，说云城那边情况不好。”

云倾落眉头拧了宁，下意识地问：“晋王和张汀兰不是去了吗？”

张汀兰是当朝丞相柳七变的人，人品高洁，一身正气，上忠帝王，下顾百姓，是个难得的好官。姬千珏挑眉，随意翻开手中医书。“晋王和贪官钱忠任厮混在一处，每日醉生梦死，恐怕早就忘了去云城的目的了。”

“张汀兰倒是肯干事，只是那边情况不大好。”

云倾落蹙眉想了想：“他是不是打算改道泄洪，苦于人手不够，百姓生病？”

姬千珏眉头动了动，惊讶又赞赏地看向云倾落。“你足不出户，竟连这些都知道？”

这次，他是真的惊了。今日之前，他从未和云倾落说起云城之事。云倾落骄傲地挑起眉头，道：“我虽足不出户，可也不是傻子。”

说着，云倾落拿过一遍书案上的地图，指了指云城的方向。“云水河横穿大乾南北，又连日降雨，水灾自不必说。”

“若是想治水泄洪，引水改道是最好的选择。”

且引水改道，对北方也有许多好处。姬千珏眼底掠过赞叹：“原来，我的倾落竟这样厉害，你如此才智敏捷，若是不用于朝堂，简直有些可惜了。”

云倾落从没去过云城，甚至没出过京城，却能凭借一张地图，就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案。简直是多智近妖。云倾落摇了摇头，无奈地道：“这些只是纸上谈兵罢了，施行起来才是最困难的。”

“连日下雨，百姓们饥饿，人手不足，河道冲垮，新道难挖……”云水河宽敞又汹涌，想从河这边到河那边，恐怕都要废上不少力气。更别提多日饥饿生病，哪里还有力气挖新道？姬千珏握住云倾落的手，道：“倾落，你说的都对，云城如今确实艰难无比。”

“我已经打算让逐月暗中帮张汀兰，只是他怕百姓们得疫病，想要一些药带过去，以防万一。”

云倾落蹙眉道：“疫病种类繁多，情况可轻可重，我也只能给出治疗的药来，做不到精准对症。”

“这就足够了，好歹关键时刻也能救人一命。”

姬千珏松了口气，期待地看着她。云倾落颔首：“那明日吧，我让人给逐月准备些，不过顶多也就几千份。”

时间紧，任务重，几千份已经是她和系统连夜加急的最好情况了。姬千珏颔首：“那我多找些人来帮忙。”

只是此事不能外传，可用之人并不是很多。云倾落眼神复杂，定定地看向姬千珏。“可云城之事，我们只能暗中帮忙，即便救下了一城百姓，也是张汀兰的功劳，甚至只是晋王的功劳，你不介意吗？”

姬千珏菲薄的唇角扬起笑意，把她的手握的更紧。“我征战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些百姓吗？”

“况且，即便旁人不知我们做了什么，你我知道，就足够了。”

他本无意皇位，也不屑于跟明帝争。之所以愿意多年带兵出征，不过是为了大乾的百姓，为了那么多条人命。和别国打仗是救人，赈灾也是如此。既然都一样，又有什么可挑剔的？至于所谓的功劳落在晋王身上，他也不在乎。晋王的所作所为不是无人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不劳而获，没有可以永远封存的秘密。云倾落静静地望着他许久，忽然凑过去在他唇角吻了一口。“我果然没有嫁错人。”

姬千珏如此胸怀，如此胸襟，都让人佩服。这样的男子，心怀天地，顶天立地，又恰好爱她，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