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坐起身，接过了药碗一饮而尽，脸皱巴巴的成了一团。他眉头紧皱，不甘心地看向云倾落。“朕总觉得，温东霖所言并非假话。”

云倾落漆眸里闪过笑意，声音轻飘飘的。“皇上是病中多思，才会如此担忧。那姬千珏所言不假，若是他真的有反心，宫变时只需要顺水推舟即可。”

“话是这么说，可朕心底终究不安。”

明帝握住拳头，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云倾落试探地问道：“皇上，该不会真的如同外面所传的那样，您的皇位是从姬千珏手中抢过来的吧？”

“大胆！”

明帝顿时勃然大怒，脸色黑青地盯着云倾落问：“外面？还有谁这样说？”

“皇上息怒。”

云倾落装作害怕地看着他，声音都弱了不少。“当初我在云城的时候听人说起过，据说朝中有几位老臣也知道此事……”只是，她的眼底并没有多少惧怕之色。张汀兰是个聪明人，曾经说过，想要投靠他们。她必须确定张汀兰的真心。这次把张汀兰当做诱饵抛出来，也是不得已之举。“云城？难道是张汀兰？”

明帝脸色惊怒，咬牙切齿地道：“他父亲在朝中为官多年，深得先帝的信任，朕也对他们张家颇为宽容，他们为何要胡说八道？”

云倾落叹了口气，道：“皇上，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明帝瞳孔紧缩，警惕地盯着云倾落。“当然是假的！”

“那就好，那皇上就没什么可惧怕的，即便姬千珏以此起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云倾落顺着明帝的话说下去，漫不经心地安慰：“而且，有我在九王府盯着，若是有什么异动，我必然立刻通知皇上。”

明帝眼神阴鸷地打量着云倾落，眼底满是怀疑。“云倾落，你该不会骗朕吧？”

云倾落一脸惊慌：“皇上，我哪里敢？我云家对您忠心耿耿，我更是如此！”

明帝冷哼：“可若是姬千珏做了皇帝，你将来成为皇后，就用不到朕了。难道，你就不想做皇后？”

云倾落唇角扬起嘲弄的笑。“皇上当真觉得，姬千珏会让一个二婚女做皇后？那岂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明帝眉头紧了紧，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朕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只怪云倾落太过貌美动人，太过优雅端庄。他有时候只觉得，云倾落不像是这凡间该有的人，总是忍不住忘掉她的过去。顾家和顾长澈，是云倾落唯一的污点。也是她穷尽一生都洗不去的污点！明帝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他缓缓躺下，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云倾落站在一边看着他，眼神渐渐冷下。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皇上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安心静养，苏公公好生照应着吧，我先走了。”

苏公公送她到门口，低声道：“九王妃，九王爷还在寿康宫，母子两人该不会闹的不愉快吧？”

云倾落凤眸眯了眯，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苏公公究竟想说什么？”

苏公公看了看四周，把她拉到了无人处。“九王妃，奴才有些害怕……”说着，往寝殿里看了一眼。云倾落如有所思地笑了，“苏公公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必卖关子。”

苏公公低声在云倾落耳边说了几句话。云倾落脸色微变。她细细地打量着苏公公，问：“苏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许多事都格外清楚。只是，您为何要告诉我？”

苏公公咽了口口水，低声道：“九王妃，奴才谁都信不过，只相信您……只要您愿意，奴才从此以后就为您效力，只求将来万一落魄，您能拉奴才一把……”苏公公神色紧张地看着云倾落，心底忐忑不已。最开始的时候，他是特别瞧不上云倾落的。在世人的眼中，云倾落这样的二婚女，要么去死，要么青灯古佛地过一辈子。可云倾落却如顽强的野草，倔强地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在那一片荒芜的坚硬峭壁上，生长蔓延，开出鲜艳动人的花儿来。他看着云倾落一步步走来，心底也发生了不少变化。从鄙夷嫌弃，到虚伪客套，再到尊重敬畏，联手合作……他心底隐隐觉得，即便京城风雨飘摇，即便改天换地，云倾落也会一如既往地镇定从容，屹立不倒。她能庇佑云家，云家也能庇佑她。不管发生什么祸乱，云倾落和云家，都是最为安全的避风港。苏公公想要停靠，想要登上云家这艘大船！云倾落勾唇，微挑的凤眸凉凉地盯着苏公公。“苏公公言重了，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苏公公着急地道：“九王妃，您可不能不管奴才！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私下救了福嬷嬷一事，已经把他和九王妃牢牢地绑在一起。云倾落想要推开他？门儿都没有。云倾落叹了口气。“苏公公最近确实帮了我不少忙，我答应你，若是在我能力之内，我必然会帮你，如何？”

苏公公眼前一亮，激动地道：“多谢九王妃，从此奴才就是您的耳目！”

云倾落淡淡地道：“苏公公不必如此，我年纪轻轻，眼睛耳朵都好使着呢。”

苏公公嘿嘿一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心底大石落定。回到寝殿之后，苏公公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明帝。他跟了明帝多年，对明帝最是了解不过。明帝此人，最是心狠手辣。眼下他虽没有动姬千珏，可温东霖把明帝假传圣旨，夺走皇位的事说了出来。将来，明帝若是再敢起歹心，兄弟两人之间必然要搏个你死我活！不管结果如何，云家都能屹立不倒。他只要跟紧了云倾落，就一定能活下去！云倾落带着蓝蝶欢喜往寿康宫的方向走去。欢喜忍不住问道：“王妃，苏公公究竟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从咱们这里套取情报吧？”

苏公公服侍皇上多年，怎会突然叛变？欢喜有些不太相信。若是苏公公以此下套就麻烦了。云倾落勾唇，讥讽地笑着道：“他在宫中多年，从一个小太监爬到了首领太监的位置，自然也是人精，想来是察觉到了危险，才来表忠心。”

不过，这也代表着，明帝那边快要有大动作了。否则苏公公不会这么着急地找退路。欢喜蹙眉道：“这苏公公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当初对您那样差，如今又巴结着，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帮过咱们……”云倾落沉声道：“人心复杂，别想着去揣摩，只要加以利用就好。”

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人总是要成长变通的。欢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