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伤痕累累的苏瞿，季灵宣心疼不已，摇头叹息道“徒儿你就是太执拗了，即便是救人，也不该轻易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苏瞿惨笑“师傅，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得做到不是吗？那位故友临死前对我的嘱托就是让我日后一定要救这陈清河一命。”

季灵宣怜爱地看着苏瞿“人间多变，人心多变，善良纯真总是会被世间挤兑和拖累，这样执拗的你只会陷入泥泞沼泽，甚至万劫不复？”

季灵宣从不站队黑暗或者光明，他只独善其身，他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事物，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季灵宣很在乎苏瞿，所以他不希望苏瞿有事，他也想让苏瞿和自己一样可以独善其身，不被世间的承诺和道义束缚，可以在世间进退自如。

以道门雷法开始修行，修到可以掌控天雷在手，甚至在雷道一途称仙称帝，季灵宣做事从不在乎善恶本身，他只在乎随心而动、随意而发。

近一千年的修行，随着亲族和弟子的一一离去，季灵宣似乎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也抛弃了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直到遇到了这位小徒弟苏瞿，他才找回了一些久违的情感和记忆。

天地六惶惶列出的只是六位天地间的最强者，但是能代表光明和正义的却只有战神晟寒庭一位。

苏瞿“师傅莫忘了，我前世也是光明的羁绊者。”

光明神主吗？那什么是光明呀？什么又是黑暗呀？季灵宣从未想过要置身于任何一个，可他曾经的亲族和弟子们都是为了‘守护’两个字而死去，这好像也是属于光明吧。

季灵宣似乎想起了什么，渐渐露出了笑容，对呀，是自己太护短了，只想着让徒弟平安无恙，却遗忘了许久之前，那些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亲人家人们又何尝不是苏瞿这般善良执着。

难怪自己总是沉浸在孤独当中，这也正是因为自己在思想上的不合群吧，或者叫做自私吧。

季灵宣挥一挥衣袖释放出了一面闪耀紫芒的圆形铜镜“乖徒儿，一路向西，跟随着夙念镜的指引，你要救的那个孩子就在魔渊的西面，去吧。”

苏瞿担忧道“师傅，那你呢？”

季灵宣抚须微笑“莫忘了我是谁，我也是天地六惶惶之一呀，这些小小的魔王还奈何不了我，快去吧。”

苏瞿再三思量后，咬了咬牙，追随夙念镜，快速向西边遁去。

血魔、鬼帝、罗摩王、夜魔还要追击，却被季灵宣一袖子全部逼退。

厄金魁、天枭主也被此地的动静吸引而来，远远观望着亡灵谷内。

面对突然出现的老人，面对老人的强势战力，所有魔王都意识到了老人的身份和来历。

如今魔渊里还有六个魔王，即便六个魔王联手也斗不过眼前这一个白发老人。

天地六惶惶之一，雷道仙季灵宣，道门雷祖，也是道门中袖里乾坤的唯一领悟者。

六个魔王，没有任何一个要离开，也没有任何一个敢出手。能赢天地六惶惶的只有天地六惶惶。整个魔渊里就只有同样身为天地六惶惶之一的白骨魔神温云平能和雷道仙季灵宣一战。

“轰隆隆”

上方，魔渊昏暗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深邃不见底的瞳孔里尽是死亡之气和无止境的魔煞之气。

“你…来…了。”

声音雄浑有力，响彻魔渊内的天地。

季灵宣“哦，你知道我会来？”

“从那个年轻人出手，召唤雷电和血魔战斗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因为你是季灵宣，护短的季灵宣。”

季灵宣“我不过一千岁，你已经近万岁了，而且我们两人也没什么交集，可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我们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哈哈哈哈，你几百年前来过一次魔渊，我们当时不仅见过，还一起驱魔游玩了十多日。”

季灵宣挠了挠头，皱眉道“我们见过，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你当时年轻气盛，说若是时机成熟，必然要和白骨魔神一战，希望我可以在一旁观战。”

季灵宣突然反应过来“哦！原来几百年前那个魔渊里救我的朋友就是你！我当时还奇怪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出魔渊呢。”

“若非我救你，以你几百年前的那点修为，又如何能从魔渊安然离去。”

季灵宣老脸一红“你这样说话怪打我脸的，不过你当时为什么不杀我，还和我一起在魔渊里驱魔？”

“因为有趣，你很有趣。”

季灵宣不高兴了“你这样说话是把我当成玩具了吗？”

魔神很认同这个说法，开口道“可以说是吧，现在时机成熟了，我们也该好好打一场，不枉当年我和你在魔渊里相识一场。”

季灵宣“就冲你把我当玩具这一点，我怎么也要和你打一场。”

“那就上来和我一战吧，让我看看如今的你是不是已经成长到了我预想的程度。”

季灵宣摇摇头“不不不，得多等等，等我确定我徒弟安全离开了魔渊，我再上去和你一战。”

“好”

听着两人的谈话，在场的六个魔王都沉默了，白骨魔神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默许那个凡人苏瞿救人后再安然离开魔渊吗？

也不知等了多久，在此期间，六个魔王都没有离开过，魔渊上空的那双眼睛也没有出现过丝毫不耐烦。

终于，季灵宣拍拍手，引得雷电呲呲作响“差不多了，我这就上去找你一战。”

何止差不多，此时的苏瞿已经找到并救下了陈清河，带着昏迷的陈清河飞出了魔渊结界。

幸好陈清河有绝世神兵归墟剑守护，不然陈清河是没有办法支撑到苏瞿到来的。

季灵宣全身引来天雷滚滚，负手，抬头，冲向了魔渊上空，最后和那对巨大的魔眼一同消失在了魔渊上空，魔渊上空又重新归于平寂。

两人皆是天地六惶惶，两人皆是这天地间的天花板。这是两人的首次碰撞，也是期待已久的一战。

雷道仙季灵宣，活了千年的修士，也是道门的雷祖。

白骨魔神温云平，存在了近万年的强大魔神，战无不胜，几近无敌，即便是和曾经的光明神主一战也能全身而退的魔中之魔。

不对，白骨魔神温云平输过，输给了那个能和天道一战的轩辕烁方，轩辕烁方是白骨魔神温云平此生无法企及的存在，近万年来，也只败给过轩辕烁方。

这次，雷道仙季灵宣和白骨魔神温云平一战，是雷道仙季灵宣输了，但他却能活着离开。不是因为季灵宣强，而是因为温云平有意放走了季灵宣，就像几百年前一样。

苏瞿带着陈清河撕裂空间回到人间界后，一个踉跄，连同昏迷的陈清河一同摔倒在了路边。

此时已是黑夜，道路两边的太阳灯在夜幕的包裹下显得昏暗无比。

苏瞿浑身染血，伤口更是肉眼可见，如今虚弱无力的苏瞿连站起来也做不到。一旁的陈清河仍然昏迷，面部印堂发黑，周身死气缠绕。

“哟呵，你们两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吧，还不如让我吃了，补充补充我的体力。”

是谁在说话？

昏暗的路灯灯光下，一条小青蛇从墙角爬出，一点一点蠕动着身躯向苏瞿靠拢。

小青蛇缓缓爬到了苏瞿脑袋上，停留在了苏瞿后脑勺。

此时的苏瞿无法动弹，偌大的人身居然成了小小青蛇的食物，何其无奈。

青蛇张开口露出尖牙，直接咬在了苏瞿额头，不断吸食着苏瞿的精血和生机。

突然，青蛇似乎吸食到了什么好东西，兴奋道“不得了不得了，你的体内居然还有如此美味的灵魂被雪藏，真让人回味无穷啊。”

苏瞿很愤怒，但却无能为力，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蛇宰割。

那道灵魂是苏瞿的爱人方晴雪的，方晴雪死于车祸后，肉身被毁，苏瞿就将方晴雪的灵魂温养在自己体内，渴望着有朝一日可以将她复活。

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今日，方晴雪的灵魂居然被一条小青蛇给吃了，彻底湮灭了苏瞿心中的希望。

本就伤势严重，身体虚弱，如今又急火攻心，眼前一黑，苏瞿直接昏死。

因为在后加班的缘故，云晨安现在才离开厂门，开始顺着昏暗路灯的指引回去租房。

在不经意间，云晨安看到前方地面上似乎躺着两个人，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只能慢慢靠近。

确实是两个人！

这不靠近还不知道，一靠近就看到一条小青蛇居然咬在一个人的额头，吓得直接快步，一脚将小青蛇踢飞。

小青蛇被踢飞很远后，居然一改之前的缓慢，如同闪电般迅捷，落地后直接飞窜回了云晨安手臂，在云晨安手臂上咬了一口。

云晨安大惊，另一只手抓起小青蛇狠狠将小青蛇砸在了地面。

“啪”

奈何这小青蛇生命力顽强，没有被砸死，反而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惊魂未定的云晨安捂着手臂，再次查看昏倒在地的两人，一人面容阴沉，一人满身血迹。

“他们这是被人打了吗？还是中毒了？”

人命关天，容不得云晨安多想，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急救电话。

等苏瞿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身上裹了很多纱布。

苏瞿“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死。”

“医生说了，你是个很特别的病人，昨晚上被送到医院急救已经是生命垂危的迹象，今天早上就脱离了生命危险被安排到了重症病房。那些医生议论了很久，说你的身体居然会自我修复，差点就通知科研人员当场把你抓去做研究了。”

说话的是隔壁病床的女人，她是来陪护还在昏迷中的父亲。

苏瞿疑惑道“是谁送我到医院的，和我一起昏迷的另一个人呢？”

女人“送你们到医院的也是个年轻人，被蛇咬了，医生诊断说没毒，给他打了针包扎好伤口后，他就离开了。他说他只是个下班路过的，和你们也不认识。至于另一个我就不知道，你的意思是说还有一个和你一起昏迷的吗？”

苏瞿点了点头，感受了一下身体的伤势，尝试着起身。

第一次失败了。

女人“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啊姐，我可以的。”

第二次，苏瞿成功起身，自己揭开胶带，将手背上的吊针拔出。

女人满脸不可置信。

苏瞿起身，开始运用感知能力，感知着这所医院的一切，想要找到陈清河的所在。

“找到了！”

苏瞿扶着墙走出了病房，开始向陈清河所在的位置移动。

太平间。

停尸房的门是锁着的，可这又有何用呢？苏瞿直接穿墙而入。

今天的停尸房里只有一具尸体。

苏瞿走上前，伸手掀开了白布，看着被医院确定死亡后静静躺着的陈清河，缓缓吹出了一口真气。

下一秒，陈清河的双眼猛然睁开。

苏瞿又吸了一口气，将陈清河身上的死气魔气统统吸入了自己体内。

“咳咳咳”

陈清河回过了神，咳嗽着看向苏瞿，眼睛里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

苏瞿安慰道“节哀。”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陈清河很清楚，所以他再次闭上双眼，眼泪止不住的流出，声音也开始哽咽起来。

“呜呜呜”

陈清河还是没能救下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修行或许可以做很多事，甚至上天入地，唯独对生命不行，因为生命是有轨迹的是有因果的，即便是神明也没办法轻易更改。

陈清河的哭声引来了太平间外的看守人，看守人打开了房门，看到了被纱布包裹身体的苏瞿，看到了躺在死人床上哭泣的陈清河，直接吓得大喊大叫快速逃离。

“我们得离开这了。”

苏瞿忍着身上的疼痛，双手合十，随后张开，两人就从太平间消失了。

再出现时，两人已经出现在了一栋大楼的楼顶。

苏瞿询问“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此时的陈清河魂不附体，浑浑噩噩地开口“我得去找回我的剑，然后回家，送母亲最后一程。”

苏瞿点了点头“你没能救下你的母亲，但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陈清河突然想起了什么，怒目圆睁“送别母亲后，我会去找那个下咒之人，我会亲手宰了他！”

苏瞿愣住了，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清河转过身，对着苏瞿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求先生收我为徒，传我更强大的术法。”

苏瞿连忙搀扶“你我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多岁，我怎能收你为徒。”

陈清河执拗不起身“人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先生天赋异禀，实力非凡，拜先生为师，再合适不过，请先生收我为徒。”

陈清河再次对着苏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再三犹豫下，苏瞿只能无奈答应“我答应你，先起来吧。”

听到苏瞿同意，陈清河被苏瞿缓缓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