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只听得见琴声如水，弹奏着凤浅兮熟悉而陌生的旋律。她忽然一笑。＂好像我已经别无选择。＂＂的确。＂楚晔漫不经心又信心十足。凤浅兮沉吟着。她总觉得楚晔应该还有其他目的，借自己的手铲除楚铭自然是好，但他为何要白白的让自己得到锦城？要知道，锦城虽然是西凉边境，却更接近大越。自己还未与容臻大婚，容臻给的那半壁江山聘礼，还未曾正式划分天凤疆域。也就是说，就算六姐攻下了锦城，也要跨国镇守，以后很容易被西凉给多回去。可若锦城以西八百里都归自己所有，也就正好链接天凤西北茂城。她正计划着这次六姐领赈灾以及退敌攻陷西凉城池为天凤扩大版图两大功劳一起算，册封为王，那地方就正好作为六姐的封地。因为那地方刚好是天凤和西凉的接壤，以后天凤若想攻打西凉，那块地无异于是最好的桥梁。铁甲军联合大越南齐围攻，西凉迟早得被打得连连后退国土不保。楚晔看似退让，实则以退为进，只要自己下令撤军，再推出一个楚铭做替罪羔羊，直接就熄灭夏侯秧的怒火，南齐也更没有理由继续助战。算得可真是精。不过仅仅为了除掉一个楚铭就赔上八百里土地，值得？凤浅兮总觉得，楚晔设了这样一个局，转了一大圈，应该还有更大的目的。至于这个目的是什么，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现在人在你手上，如何下令撤军？＂＂这个简单。＂尘埃落定，楚晔也不再抚琴。他慢慢站起来，行动间衣袂飘飘如水流荡，眼中笑意潋滟生姿。＂不出两日，楚铭定当全军覆没，届时他定会继续往定州而来。＂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剑，＂这惊羽剑，睿王殿下大抵还是认得的。＂凤浅兮脸色又变了变。惊羽剑她从来都贴身佩戴，只是还未出鞘自己就被楚晔擒住。刚才他把自己扔下浴池，想来就是趁那时候取走了惊羽剑。大哥留下的佩剑，皇叔怎么可能不认得？届时皇叔率大军军临城下，楚晔只需要派人将惊羽剑交给皇叔，皇叔就算怀疑自己并未落在楚晔手中，为谨慎起见也会要求和他单独会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皇叔见到了自己，自然就会退兵。她抿唇看着楚晔，纵然自负自己心机谋略不落人后，却也不得不承认，比起这个人，自己还是棋差一招。深吸一口气，她优雅一笑。＂晔太子深谋远虑伏脉千里，朕心悦诚服。＂楚晔笑得客气，＂陛下过奖。＂他眼波轻轻一转，语气温和如待故友。＂陛下今夜受惊，之前也未进食，想来饿了吧？本宫已经让人准备了美酒佳肴，承蒙陛下不弃，共桌而食。＂凤浅兮似笑非笑看着他。这人早就胜券在握了吧，说是谈判，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罢了。＂晔太子款待，朕自然却之不恭。＂楚晔含笑点头，大约是觉得她还算听话，所以难得的眼神也柔软了几分。……侍女鱼贯而入，捧着那些锦绣玉盘，金盏玉碟，精湛的佳肴美酒盛放其上，香飘四溢。宴桌上只有她和楚晔两人，侍女全都退了出去，空旷的静室显得特别安静。凤浅兮看着那些精致的菜肴，目光里掠过一丝诧异。这些菜，大部分都是自己喜欢吃的。她抬头看向楚晔，他面色如常，含笑自若，神情里有着与故人相逢的淡淡暖意，却毫无和旧情人相聚的欢喜和脉脉情深。她垂眸，兀自一笑。在此之前她是他的俘虏，谈判结束了，她就是他的客人。于礼节之上，他自然要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楚晔亲自给她布菜，神态温和。＂这道红烧鲤鱼，本宫记得是陛下最喜欢吃的菜。鱼刺已经剃干净了，陛下尽可享用。＂抬眸却见凤浅兮没动。他又笑了，＂不合陛下胃口么？＂又似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本宫只记得一年前这是陛下爱吃的菜，却忘记陛下对于喜欢的东西想来三分钟热情。昨日之爱，今日之弃。这红烧鲤鱼，陛下大抵已经不喜欢了。＂＂来人，把――＂＂等等。＂凤浅兮打断他想要唤人撤掉满桌子的菜，哪能没听明白他的一语双关？不就是借这红烧鲫鱼讽刺自己三心两意朝秦暮楚罢了。＂饿了的时候再不喜欢吃的菜都会成为美味佳肴，足以果腹就可，不必那么讲究。＂她淡淡道：＂只是朕穿这身衣服用餐着实有些累赘。＂话到此，她便不再多言。楚晔眼神在她身上淡淡一扫，微笑点头。＂本宫已命人为陛下准备好了着装。＂他吩咐了一声，＂来人。＂水晶门开启，走进来几个侍女，为首之人正是青玉。她对着楚晔欠了欠身。楚晔没看她，淡淡道：＂带太熙女帝去换装。＂＂是。＂青玉中规中矩的走过来，对着凤浅兮恭敬敛衽，＂陛下，请――＂凤浅兮看她一眼，记忆中这丫鬟不是个刻板的人，再次相见，明显疏离冷漠了很多。不过想来也是，自己曾辜负楚晔，她为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也是应该的。她没说什么，跟着青玉步入另一间房，任由她们为她宽衣，将头上那些铃铛珠翠全都卸下来。＂青玉。＂她忽然出声，盯着正拿着浅蓝色华贵金丝绣花流苏垂绦长裙准备给她穿上的青玉。青玉目不斜视，＂是，陛下请吩咐。＂语气恭敬却不谦卑，完全一个合格的奴婢对待贵客的态度。凤浅兮嘴角一勾，＂你在怪我。＂＂奴婢不敢。＂青玉的语气依旧不卑不亢，走过来替她穿衣。凤浅兮展开双臂，一抹笑意在唇边绽放，却未曾再说话。半刻钟以后，侍女们已经为凤浅兮收拾妥当。华贵庄严褪去，素色裙衫却没有让她的姿色稍减分毫，更有人比花娇的惊艳。青玉默默的低着头，跟随凤浅兮出去，在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