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旖旎温馨的场景,他却说着公事。刚一开口容臻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眼底闪过懊恼之色。凤浅兮却没回答,慢慢站直身体,半晌才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放走他?"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楚晔,弄影。容臻默然,然后道:"他的处境比我们更危险,那个时候你若追上去只怕才会被他连累。"凤浅兮明白他的意思,没说话。容臻冷静的分析道:"那个灰衣人,应该是楚枫。我在北周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印象不是很深,但楚铭被问罪以后,一切差不多就已经明朗,楚长风真正暗中培养扶持的人是楚枫。他蛰伏隐忍这么多年,定然也不是什么善茬。此次在这里伏击暗杀显然是想一次性解决我们两个,而且在这么敏感的地点,届时天凤南齐和大越都可能陷入混战之中,元气大伤。东晋此时又发生内乱,北周独大……"话到此他顿了顿,看向凤浅兮,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有一点就是,他想引蛇出洞。"凤浅兮沉默,楚枫想引出的,自然是楚晔。而且楚枫敢冒险在这里设下伏击挑拨三国之乱,定然也是得了楚长风的默许。一旦楚晔真的来了,就算今日侥幸逃得一命,也必然会面临楚长风的追杀。"可我觉得……"凤浅兮轻轻说道:"楚晔出现在这里,好像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救我们,他应该有其他目的。"当时楚晔从山壁冲下来和兰华对掌以后,目标是容臻。而她,刺了他一剑。凤浅兮有些失神,忽然问:"为什么要替我挡箭?"容臻怔了怔,立即回答:"因为你有危险啊。"因为她有危险,所以他便不顾自己性命安危以身相代么?凤浅兮默然,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容臻却笑了,站起来拉过她的手,很认真道:"兮儿,你是我的未婚妻,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所在。今天那帮刺客来得太蹊跷,又是在三国交界处,看来又想玩挑拨离间栽赃嫁祸的戏码。是我大意了,竟未曾早些防备,害你受伤。幸亏有惊无险,否则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凤浅兮眼睫颤动,看向窗外,神色有些发怔。"容臻,你无须如此,无须为我以命相搏,也无须证明什么,不值得……""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容臻扳过她的肩膀,看尽她眼底,道:"兮儿,无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凤浅兮呼吸一滞,眼神更为复杂。容臻却看着她,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美丽的眼睛娇嫩似花瓣的唇,一瞬间方才那种灼热的感觉重来。手指隔着衣衫可以感受到她瘦削的肩,再往下是纤长的手臂玲珑有致的曲线……空气里幽冷的清香似乎更浓了些,浓得似含了最清醇的酒液,梨花白海棠醉碧琼桑紫英落都黯然失色,亦或者是这些珍贵美酒的总和,香气逼人,以至于他未饮酒心却已醉。醉醺醺的他看见的一切美好景色都成为心中期待已久温暖,脑海里一个念头咋起跳跃,主宰了他的意识。他立即低头,靠近她的唇。凤浅兮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不要。"容臻僵住。凤浅兮也怔在原地。原来她那般排斥与他有除拥抱之外更深层次的肌肤接触,只是稍微有半分察觉,身体都会做出下意识拒绝的举动。这个发现让她如坠冰窖,有些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神,狼狈的躲开,略微慌乱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走了。"她低头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有些急切和紊乱,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得他低唤一声。"兮儿。"凤浅兮刚跨出的一只脚顿住,未回头,无人看清她的神情。身后容臻缓缓回头,目光似粘稠的线落在她的背影上,她在那样的目光下身体越发僵硬。半晌听得他苦笑一声。"我便再不济,也不会卑劣到强迫你的地步,你大可不必如此避我如蛇蝎。"凤浅兮心口狠狠一揪,愧疚浮现眼底。"没有,不是这样的……我,我还没准备好……抱歉……"她轻声解释,说出的话却断断续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出什么意思。然而最后那两个字,无异于伤人的利剑,于他不过雪上加霜罢了。凤浅兮咬唇,有些挫败的闭上了嘴巴,一瞬间巨大的疲惫袭来,无数负面情绪涌上脑海,她恍恍惚惚的想,或许……还是错了。"不。"容臻却已散去了阴霾低沉,笑了笑,"是我孟浪了,对不起。"凤浅兮不说话,她看不见他的表情,知道他在笑,却能感受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无限落寞和疼痛。任何男子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坐怀不乱。他喜欢她,十一年前便立志要娶她为妻,如今他们的婚约已经昭告天下,再过不久她便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深夜独处,孤男寡女,他若对她没有半分绮思那才叫不正常。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尊重她,不愿拂了她的意愿强迫她。他是舒朗桀骜的男子,一生予取予求要什么有什么,唯有在她面前不止一次的低头,不止一次的退让,不止一次的包容,用自己所有的爱来宽容她所有的自私和任性。在她面前,他维持了真正的君子风度。这样一个对她痴心绝对又百般呵护纵容的男子,她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去伤害?她仰头,看着天空那一轮浅浅的弯月,嘴角浮现一抹淡淡自嘲。十一年前心无旁骛之时他未能给她让她安心的诺言,十一年后他奉上全部的真心,她却拒绝接受。凤浅兮,你生来就是祸害人的。她低头,另一只脚也跨了出去。"夜了,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她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身后那道牵连的目光一直未曾收回,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夜深沉,月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