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昱琛听到凌馨的哭声，跟心尖上被烫了一下似的，有那么抽冷子一下的不适，他耐着性子哄她，“别哭，有事等我过来再说，找个地方呆着，我马上来接你。”

凌馨抽抽嗒嗒把电话挂了，心情平复了一些，还好，她不是一个人，她有靠山，就像小时侯，不论遇到什么事，只要爸爸站在身后，她就觉得心安，因为爸爸是万能的，所有的问题到了他面前，都迎刃而解，她相信蒋昱琛也有这个能力。她没有另找地方呆着，就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把东西抱在怀里，惘惘的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有片叶子飘下来，她便盯着那叶子在空中打转，直到它落到地上辗成泥。蒋昱琛来得很快，远远看到凌馨坐在一排蓝色椅子的最边上，抱着一个塑料袋，眼睛红红的，神情茫然又有点怔松，他的心不轻不重磕了一下，把车靠边停下，走过去叫她，“凌馨。”

凌馨立刻起身迎过来，嘴巴瘪瘪的，“蒋先生。”

蒋昱琛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问，“出了什么事？”

凌馨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他一问，眼睛又湿漉漉的了，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还示范一下，在蒋昱琛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就这样。”

蒋昱琛，“……”“掐你哪边了？”

“左边。”

蒋昱琛四周看了看，指着对面的巷子，“你说他跑进那里去了？”

“嗯，我看天色有点晚了，就没追。”

“不追是对的，”蒋昱琛在她肩上拢了一下，“上车，这事我来处理。”

他的话总能令她安心，凌馨上了车，问他，“你怎么处理呀。”

“你别管，我有办法。”

说话间无意一瞟，看到她手臂上的划痕，眼睛眯了一下，“也是刚刚弄的？”

“他推我，”凌馨没好气的说，“把我推得撞到树上，手被划了一下。”

蒋昱琛没说话，下颌线却绷起来，凌馨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气涌上来，她悄悄侧过身子，望着窗外。大约是察觉到气氛有点沉闷，蒋昱琛缓了脸色，摸摸她的头，“还难受吗？”

“有点恶心。”

凌馨说，“你不知道那种滋味，跟吞了苍蝇似的……”“我知道。”

他知道那种滋味，恨不得要把被碰过的皮肤揭下来才好，洗多少次还是觉得脏，正因为知道，所以才这么愤怒。“把它忘了，凌馨，”他说，“不要让它影响你的生活。”

“我也想忘，”凌馨苦恼的说，“可是脑子里却总是会想起，这半边屁股都不想要了。”

明明是很严肃的问题，蒋昱琛却有点想笑，正好等红灯，他开玩笑说，“我有个办法。”

“你说。”

蒋昱琛默了一下，“算了。”

“什么算了，你说呀。”

绿灯亮起来，他看她一眼，没说话，踩油门把车开过去。凌馨闷闷的靠回椅子里，过了一会，说，“蒋先生，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没有人帮我？爸爸说世上好人多，好人不应该站出来吗？”

“这个世上，不做坏事的都可以称之为好人，但好人不一定就会做好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是大多数的生活准则。”

“可这个社会需要有正义感，需要见义勇为的人啊。”

“有很多见义勇为的人，只是你不走运，没有碰到，”蒋昱琛说，“人就像一粒沙，刚出来的时侯有棱有角，在江河里随波逐流，多年以后，棱角磨没了，就变成了和别人一样了。”

凌馨问，“蒋先生，你也会被磨掉棱角，变得和别人一样吗？”

蒋昱琛，“我希望不会。”

“我也不会，”凌馨说，“我就是我，不会变得和别人一样。”

“好，”他看她一眼，带了点笑意，“我答应你。”

答应你若干年后，你依旧是今天的凌馨。凌馨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她变不变，难道还需要他答应？蒋昱琛换了个话题，“凌馨，我觉得你需要去学点防身术。”

余光里，她手臂上的擦痕已经结了痂，还是很刺眼。“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凌馨不太想学，“这只是偶然事件。”

“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你看到了会挺身而出的吧？”

“当然，我是个有正义感的人。”

“连自己都不能保护，你怎么保护别人？”

凌馨哑口了，过了一会儿，说，“那给我找个不凶的教练吧，太凶的我不要。”

蒋昱琛笑了一下，“不用找教练，我亲自教你。”

凌馨，“……”蒋昱琛看她一眼，“不愿意？”

凌馨呐呐的，“我想跟魏希学，她也会一些拳脚功夫。”

“为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不能背叛她。”

蒋昱琛想了一下，“如果她愿意教，也可以。”

凌馨松了口气，扭头看窗外的景色。虽然蒋昱琛要凌馨把今天的事忘了，但凌馨洗澡的时侯，还是在被掐的地方使劲多洗了几遍，皮肤洗得通红，却洗不去她受的羞辱，那龌龊的触感像刻在那个地方了，让她觉得脏脏的，犯恶心。洗完澡出来，看到蒋昱琛坐在她房间里，小桌上放着医药箱。听到动静，他抬头，先看了眼她的胳膊，“沾了水，擦点药吧。”

凌馨哦了一声，伸出胳膊给他，男人小心翼翼拿棉签沾了药水涂在她手臂上，药水很凉，微微有点刺痛，她嘴角抽了抽，他立刻抬眼，“疼？”

“不怎么疼。”

他细心的涂了两道药水，把棉签扔在垃圾筒里，收拾好医药箱，见她焉焉的，问，“不高兴？”

凌馨搭耷着脑袋，“蒋先生，你今天说有办法可以让我不想那事，不犯恶心，真的有吗？”

蒋昱琛默了一下，“就当我开玩笑吧。”

“说嘛，”凌馨说，“我心里都有阴影了。”

“还是算了。”

“我今晚要睡不着了。”

蒋昱琛摸了一下鼻尖，“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

“不会觉得我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怎么会，你是我……”凌馨的话戛然而止，她缓缓回头看身后。蒋昱琛的手已经收了回来，神情自若的说，“我盖过了那个人的痕迹，以后你不要再想了。”

说完，拎着医药箱大步流星走了。凌馨呆若木鸡。过了一会儿，她像个疯子似的手舞足蹈，啊啊啊，这下更睡不着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