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莫拘儿女情长。东方隐告诉萧臣,“这是一条艰难的路,魏王殿下行到此处断无退路可言,往前走还会割舍的更多,殿下得有这样的准备。”
安静的屋子里,时间一点点流逝。萧臣复又心痛,比在御书房时还要痛,仿佛是有人捅了一把刀在他心头又慢慢拔出来,刀子割磨,带着心血反反复复,疼的他几欲窒息。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不能与温宛解释自己在御书房时的言不由衷,他不能说。他不能冒险在于阗这些人的监视下与温宛商量对策!哪怕一个错念让于阗的人转投太子府亦或是谁,他死无畏,御南侯府满门抄斩!萧臣绝望起身,他抬起头看向东方隐,一字一句。“记住你说的话。”
“魏王殿下放心。”
东方隐知道萧臣这是答应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萧臣不再看东方隐,转身走向房门。气血翻涌,萧臣行至门口处时身体一滞,单手猛握住门框,喷出一口血箭。背后曲柳木的桌面随之断裂,桌上薪火木炭连带着那壶价值千两的雾山隐皆堕残尘,东方隐稳坐在那里,看向萧臣孤寂冷沉的背影,心中感叹。为君者,动情即是罪。眼前这位少年王爷若想真真正正踏上那个位子,还要走上一段很长的路……已入夜,皇城里几拨人都在找温宛,包括苏玄璟。花间楼三楼,仙瑶阁。苏玄璟独自站在窗前,凝望清冷孤寂的朱雀大街,脑子里尽是温宛。背后传来脚步声,他急转身形,却在看到雪姬摇头时落寞转回身,继续看着夜色弥漫的长街,心里空空的。雪姬摇曳身姿走过来,侧眸瞧了眼苏玄璟,“公子不该开心吗?”
“是呵。”
苏玄璟长长舒出一口气,“听到萧臣要娶寒棋的消息,我也觉得我该开心,以温宛的性子怎么可能给人作妾,她与萧臣的婚约也许不会作数了,可是……”苏玄璟迎上雪姬的目光,认真看过去,“可是我竟然没有很开心,只要想到温宛会很难过,我也一样难过,担心,甚至会因为找不到温宛而恐惧,我怕她出事。”
雪姬叹息,“公子是不是爱的太过小心翼翼?”
“或许罢。”
苏玄璟重新看向长街。雪姬忽似想到什么,“公子有没有觉得这件事蹊跷,那寒棋明明在金銮殿指选了三皇子萧尧,怎么就突然下旨又把她赐给萧臣了?”
见苏玄璟不语,雪姬又道,“皇上就没想过,御南侯会因此发飙?”
“没找到温宛之前,我不想思考。”
苏玄璟的声音透着疲惫,伴随而来的是声音里根本掩饰不住的担忧,“她会不会去了魏王府?”
雪姬终是叹了口气,“魏王府里有咱们的眼线,她不在。”
苏玄璟不再作声……同一片夜空,鸿寿寺永宁殿里的寒棋亦没有入睡。直至封远山将东方隐的消息带进来。萧臣答应东方隐的要求在寒棋预料之内,推己及人,萧臣别无他路。她不能理解的是,义父为何要离间萧臣跟御南侯府。若依她之计,她其实不必嫁与萧臣为魏王妃,直接将利益摆在明面上,有御南侯府加持的萧臣更有可能走上巅峰!诚然周帝对御南侯府有顾忌,可与御南侯府给萧臣带来的帮助而言,这个所谓的顾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她的想法在义父全盘计划里亦显得微乎其微。寒棋信服义父,无一不从。“外面有什么动静?”
寒棋的声音很平静,波澜不惊,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真正发自内心的激动。封远山拱手,“很多人在找温宛。”
寒棋了然,“总有一天萧臣跟温宛都会明白,取舍间自有得失,若要好坏由心,就得拼命让自己有足够的底气。”
封远山颔首,“长公主似乎,不讨厌温宛?”
“厌恶,喜欢,愤怒跟悲伤这种种的情绪会让一个人丧失绝对的理智,处在你我这样的高位若还被情绪左右,注定会是失败者。”
封远山领悟其意,“微臣受教。”
“告诉东方隐,温弦若不是经商的材料,找人助她。”
寒棋淡声吩咐。封远山领命,退出永宁宫。值得一提,封远山进出时的状态,与在殿内的状态截然不同。如今鸿寿寺内已经相传,于阗的长公主似乎不如想象中尊贵。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不能入眠,唯众人所寻的温宛,在金屋睡的踏踏实实。要不说谁也找不着温宛呢!紫玉昨日午时过后便又从御南侯府折回金禧楼,见自家姑娘趴在金屋睡着原想把主子叫醒扶回墨园,奈何根本叫不醒,再加上玉布衣说外面天冷,这般折腾恐受寒,于是紫玉非但没把温宛带回墨园,自己也跟着留在金屋照料。如今在玉布衣眼里温宛是财神奶奶,奶奶在上,他有床自得先可奶奶睡。天大亮,奶奶睡醒了。温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与萧臣生活在一座庄园里,他们是那座庄园的主人。庄园里百顷桃花,正是浓芳正艳时,花香醉人,满园春色。萧臣于桃花林间陪着两个孩子嬉戏,她站在那里傻笑,笑着笑着就醒了。看着陌生的床顶幔帐,温宛稀松眼睛慢慢瞠大,瞬即惊坐。“大姑娘?”
趴在桌边睡着的紫玉听到动静抬头,正见温宛坐起来,“大姑娘你醒了,奴婢给您打水。”
因是住在别处,紫玉只给温宛脱了外衣,又将发髻上的珠钗取下来,即便这般不舒服,温宛还足足睡满九个时辰。温宛经紫玉提醒方才想起来她昨日与魏沉央喝的太多,睡在玉布衣这里了。“玉食神呢?”
金屋其实很大,应有尽有。此刻坐在纯金打造的梳妆台前,温宛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容貌,铜镜里反衬出来的物件哪一样都比她那张脸耀眼。唯有发间那支白玉簪,竟能于光芒万丈中独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