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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权有势,若是顾家有女儿当了太子妃,便离灭门不远了。
陛下与娘娘都不是个蠢的,若是看中家中姐妹,当年便不会封他当镇北侯。 这世上的事,总不能都两全其美,权衡利弊间,总得有舍有得。 “祖母喊我来若是为了此事,那我已经表明了态度,若是再无其他,我就先回去了。”他说着便要起身离开,老太太气得猛拍了下桌子,“顾庭殊,我见你近来是愈发放肆了,连祖母的话也都不听了。”
这一桩一件的,全都拂了她的意,再这般下去,她在府里还有何威严在? “祖母说笑了,我可不是最近才放肆的,我一直便是如此。”
这话说完,他不理会满室惊愕,提了披风就往外走。 老太太气急,抄起手边的茶杯朝他扔了过去。 破空声刺耳,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茶杯就已经被一剑劈开,褐色的茶水散了一地,掉落的杯子也碎了一地。 十一收回剑,又退回了门后,替顾庭殊掀了帘子。 “祖母若是想安度晚年,便该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院子里,再有下次,我可不敢保证这杯子掉在哪里。”
话里带着明晃晃的威胁,明明是忤逆之罪,却无人敢吱声,就连老太太,在他带着戾气的眼神中也无法呼吸。 等到被掀开的帘子又恢复了原样,大厅里窒息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小丫鬟们躲在角落,小小地张口吐了口气,偷偷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惊惧。 老太太和大少爷虽说不对付许久,可也未曾剑拔弩张到这般程度,大少爷这话,就跟尖刀子似的,老太太都险些给戳死了。 看来侯府这天啊,是真的要变了。 顾长荣低着头,一遍遍数着自己手指头,就好像没有看到屋里发生的事情,连老太太往身上扔了串珠子都没有抬头。 “顾长荣,你看看这就是你口中光宗耀祖的好儿子,我还没有死呢,他眼里就已经没有我了。”
“再这么放任下去,他还能在你百年后护着顾家?”
太子妃之事,原本还想着不成便不成了,可现在瞧着,是非要当上不可了。 顾庭殊是决计靠不住的,摇摇欲坠的侯府,总得找个最是稳妥的靠山。 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儿子,老太太气得又狠狠拍了下桌子。 若是他争点气,这侯府哪就至于让她一个女流之辈来支撑呢。 “他的确是光宗耀祖了的,不敬着您,还不是因为您把他娘搓磨死了。”
又来了又来了。 每每说到这儿,他总把那个已经死了的人拿出来说话,因为这个,她这些年受了多少气了? “滚滚滚,没用的东西,你给我滚!!”
顾长荣被骂了许久,早就想走了,现下老太太一开口,他拉着莫氏就走,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连行礼都忘了。 见他这样,老太太又被气着了,这个逆子,果然是子随了父。 徐嬷嬷重新上了一杯茶,宽慰了两句,见老太太听不进去,也就歇了再劝的心思。 “去把青宁叫过来,我有些话儿要交代她。”
“对了,别让二姑娘跟过来,她嘴巴没有个把门的,我见了烦。”
小丫鬟应声去了,老太太靠着椅子,长长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她当年就不该让陈氏嫁进来,当时给荣儿找个有力的亲家,现在她也不会这般头疼。 伺候了几十年,徐嬷嬷一看老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面上却什么都不说,只走到老太太身后替她揉着太阳穴。 出了福荣院,一只游隼朝他俯冲而来,顾庭殊脚步不停,一旁的十一抬起了手。 游隼稳稳落在剑鞘上,顾庭殊抽出绑在它脚上的竹筒,伸手接过它放在肩头。 寥寥数字,一打眼就已经读尽,顾庭殊毁了纸条,调转了脚步,“进宫!”
福荣院发生的事情,怎么也都传不到清竹小筑来,沈萋萋伸长脖子看了许久,最后在何嬷嬷的催促下熄了灯睡觉。 许是午间睡了太久,她没有睡意,翻来覆去都不能静下心。 金宝悄悄摸到床头,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 沈萋萋被吓了一跳,将要出口的惊呼被一只手捂住。 “姑娘,我是金宝。”
略带着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沈萋萋松了口气,拍拍捂着自己嘴巴的手。 “你怎么还不睡?”
“姑娘都还没有睡,奴婢自然是睡不着的。”
“姑娘是不是睡不着?”
沈萋萋“嗯”了声,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熄了灯后看不清,她只能努力睁大眼睛。 她眼睛本来就不小,努力睁大后就好像一颗圆圆的葡萄,金宝“嘻嘻”笑了两声,也学了她的样子。 “是睡不着,你去瞧瞧嬷嬷睡了没有,咱们起来偷偷煮茶喝好不好?”
金宝不知道茶煮了有什么好喝的,只晓得听姑娘的话,于是沈萋萋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她悄悄出去又悄悄回来,点灯时银宝也跟了进来,她们两个此时凑在一块,笑得就好像已经偷吃成功了一样。 沈萋萋吩咐她们把东西摆好,自己刚要下床,就被金宝一把抱了起来。 她小小惊呼一声,被稳稳放在软榻上才“呀”了一声。 明明身形看着不大壮实,怎么力气这般的大? 面对沈萋萋好奇地打量,金宝不好意思地笑笑,“姑娘莫怪,奴婢这是小时候抱柴火练出来的。”
乡下的姑娘,除了那些已经快要出嫁的,其余的都是要帮着干活的,她爹虽然疼女儿,但家里条件可没有好到能让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 家里的重活不多,可挑水劈柴却也还要的,长久往复,她一身力气便练出来了。 “姑娘,我把零嘴都拿出来么?”
银宝把炉子点了放在软榻旁,又添了几块炭进去,才起身问。 上好的银骨炭,燃起无烟,久燃不灭,府里的老太太都用不上,偏生她这里被送了几大筐来。 望着从炉子中透出的隐隐火光,沈萋萋有些恍惚。 若是当时她没有拉住表哥的披风,若是他没有停下,自己现在又将会是怎样的光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