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张斯麒的晕倒与太子的雷霆之怒有着脱不开的联系,可舒子曦却是面无愧色:“不中用的老东西,晕倒就晕倒了,去找个大夫来走个过场不就是了。”
其实张斯麒只是四肢脱力才会栽倒下去,却并没有失去意识,舒子曦的这句话,软绵绵地飘进他的耳朵里,却像是在他的心里横空劈下来的一柄利剑。这么些年蛰伏于他之下报恩,到如今受了这一下,也真是算够了。他闭上眼睛,一滴浑浊冰凉的眼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到了地上。洛清滢有些心疼地把地上的砚台捡起来看了又看,幸好是砸在了张斯麒的身上有个缓冲,不然肯定是要摔坏了,还好还好,连一个缺口。一条裂缝都没有,这可是云州进贡来的好东西,如果摔坏了多可惜啊。“清滢,你就别管那砚了,快来帮我出个主意吧。眼看着那病秧子是回来了,现在可怎么办呢?”
“太子爷且莫担心,不知道太子爷可还记得,智王爷当初是为何离开黎国?”
“那个窝囊废,不就是为了要逃避追杀吗?”
舒子曦的语气里还有几分得意的意味。清滢笑着点了点头:“那他现在为什么要回来?”
舒子曦皱眉:“为什么?”
“依妾身之见,他必定是因为听闻皇上病重,唯恐天下有变,所以才大着胆子回来。这一次大家可都是看得真切,他和洛凌秋两人孤身回来,并未带一兵一卒,就算是宇文凛愿意帮助他们夫妇,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洛清滢诡秘一笑。舒子曦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清滢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啊,趁着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是说,派刺客?”
舒子曦犹豫了一下:“但是之前派刺客去,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那是因为舒子旷的身边有个追痕,洛凌秋的身边又有洛颖梦熙两姐妹,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不管是多高的高手,终究是寡不敌众。”
“多派些人?”
舒子曦缓缓点头:“但是这人一多,不是很容易会被人察觉吗?”
“太子爷,今天智王爷已经进过宫了,您就能确定他没有和皇上说起您刺杀他的事情?如今不曾事发,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手里没有切切实实的证据。我们这一次可以多安排一些死士,若是事成则罢,如果被捕,那就让他们咬死这件事情,就算他到时候有所怀疑,那也还是没有证据指控太子爷。”
“在现在这种时候,这事冒的风险太大,让我好好想想。”
舒子曦陷入了深思。洛清滢继续煽动着他:“太子爷,妾身还是认为应该快刀斩乱麻。万一智王爷城外还有人马,过些日子渗透进来,这事办起来就没有现在那么容易了。太子爷您是要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应当不拘小节。”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舒子曦动了心,同意了。从前安排刺客,他都是和张斯麒商量着办的,这一回,却是铁了心要自己做主了,索性把整件事都交给了洛清滢去办。张斯麒自从跟着舒子曦以来,可以说一直都是善待府中的下人,虽然有了洛清滢以后,这府里的内务他就不再过问了,却还是有不少的老人记着他的诸多好处,所以虽然舒子曦的命令是随便找个大夫来走个过场,府里的人还是为他寻了最好的大夫。那大夫平日里是常常来给舒子曦请平安脉的,与张斯麒也算是熟识,有些事情他不方便过问太多,开了药方之后还是隐晦地劝了一句不可在病中灰心,然后匆匆而去。一剂汤药喝下去,张斯麒刚刚感觉自己的手脚恢复了些力气,就听到有人说太子爷要安排刺客去刺杀智王爷。现在的他也真是管不了这些有的没的了,遂把双眼一闭,只答了一句,“知道了。”
相比于太子府上上下下惴惴不安的气氛,智王爷府里就显得热闹平和多了。因为担心今夜会有大事发生,舒子旷特地请了舒子瑞带着袁雨舟来府里喝茶下棋。舒子瑞一早知道舒子旷回来了的消息,还担心舒子旷身体情况不好没有登门拜访,现在舒子旷主动邀约他自然是欣然前往。“子瑞,许久不见,感觉长高了不少,身子骨也壮实了。”
舒子旷微笑着拍了怕舒子瑞的肩膀。“二皇兄看起来气色比之前好多了,不知道一路奔波辛苦还有没有再犯病?之前二哥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了西威,让子瑞好生担心啊。”
舒子瑞关心情切,这么多的皇兄里,对他最好的就是这位二皇兄了。“我一切都好,托你二皇嫂的福,我的病已经完全治好了。”
舒子旷笑着:“许久不见了,咱们也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还是下棋吧。”
舒子瑞的棋力比之前精进了不少,看来袁雨舟也真是没少教他,舒子旷很欣慰,他这个弟弟平日里一直都是勤奋刻录,没有一日怠慢,只可惜年岁未足,他的才能早就已经超过了舒子曦那个草包,假以时日加以历练,继承皇位也未为不可。而且他相信,如果将来是舒子瑞接任了皇位,一定会保全他的安逸富贵。舒子瑞的全部心力都在棋盘上,哪里顾得上舒子旷这么多的想法?正当他在进退维艰之际,洛凌秋正好端了盘新鲜出炉的鱼饼走了进来,摆在桌上,笑着对舒子瑞说道:“五皇弟,子旷可是一直念着你呢,好容易来一回,也别光顾着下祺了,尝尝我的手艺吧。”
“子瑞正绞尽脑汁呢,你可别扰他,要不然他输了棋哭起鼻子来那可是算你的。”
舒子旷优哉游哉地夹了一块鱼饼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洛凌秋轻轻一笑:“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吗?”
舒子旷也不反驳,打开茶盏盖轻轻吹着幽幽的热气,凌秋趁他不备,把棋盘上的黑子挪了一个,整盘棋一下子活了,舒子瑞豁然开朗,感激地望着凌秋。而舒子旷也只当没有看见凌秋的小动作,又和舒子瑞展开了下一轮激烈的战斗。梦熙从外面跑了进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让我好找。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哦,洛颖让我们去吃饭呢。”
“子瑞,走吧,吃完了再下。若是晚了,今日就睡在这儿吧。”
舒子旷拉着舒子瑞就走,故意地强调了最后一句,舒子瑞这些年也渐渐机敏起来,何事不知?于是点点头:“那子瑞今日就留在这里叨扰皇兄了。”
晚宴是洛颖精心准备的,顾及着人人爱吃的东西,可以说是样样齐全。虽然厨子的手艺明显比不上凌秋,但也算得上是人间美味了。舒子瑞平日里在家中待着,一直都是安于本分,只用例菜,很少能有机会吃的到这么些东西,自然是赞不绝口,席间的氛围热闹起来。“皇兄,这道松鼠桂鱼味道真是不错,只是臣弟有一事不明,按理来说这道菜需选用夏秋交际时的松鼠,才会有这样鲜嫩的口感,皇兄的府中怎么会现在就有呢?”
“你的舌头倒是巧。”
舒子旷笑着:“不过这些门道我也不是很懂。菜都是洛颖做的,你还是请教她吧。”
洛颖微微红了脸,在曳曳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娇羞可爱:“五皇子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去皇子的府上教一教厨子具体的做法,这样皇子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了。”
舒子瑞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洛颖姑娘了。”
梦熙调皮地笑起来:“洛颖的脸都红了喔,等到她去了皇子的府上,皇子可不要欺负她喔。”
“梦熙你说什么呢!”
洛颖嗔怪道,凌秋本来还没觉得怎么样,被梦熙一提醒才发现洛颖的脸上真的泛上了一抹可疑的潮红,心下领会,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对五皇子有心思,看来有机会的时候,还是可以提一提这件事的。“好了,你们这些人啊,也不要老是欺负洛颖了,好好吃饭。”
舒子旷打着圆场。这情势看起来,如果他再不站出来说句话的话,洛颖都要找条地缝钻下去了。不过根据他对舒子瑞的了解,这样的事情他居然都没有否认,心里大概也是存着点想法的。幸好这两个孩子都还小,这件事情还可以慢慢试探。宴会正进行到热闹的地方,外面却忽然传来了打斗的声音,舒子旷微微一笑,他果然是没有信错马瀚然,不负他把这条命都赌在这个局上了。“主子,你们注意安全,我去看看。梦熙洛颖,留在这里保护好大家。”
追痕足尖轻点,已经跃出了王爷府的院墙。外面约莫有百八十个黑衣人,正战成两团。难舍难分。追痕犯了难,明显有一半的人是刺客,只是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都一样地戴着面纱,这夜色里要怎么分辨啊?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马瀚然?因为他的体格比寻常人壮实一些,追痕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三步两步上前,帮他解决了他身侧的两个黑衣人。“马兄,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