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嬷嬷也要出去,任瑶期忙叫住了她:“嬷嬷也留下吧,” 周嬷嬷应了一声,束手站到了南炕一侧。 任瑶期这才对李氏道:“母亲,我刚刚在院子里看到了祖父和韩家老爷子了。”
李氏闻言与周嬷嬷对视一眼,微微坐直了身子:“云谦的祖父也来了?”
想必李氏是真的很满意韩云谦的,这会儿就连称呼都换了。 “由此可见韩家对这件事情也是极为重视的。”
李氏欢喜地对周嬷嬷道。 “韩家只有韩公子这么一根独苗,自然是重视的。”
周嬷嬷嬷也笑着点头附和。 任瑶期看着她们的神色,继续道:“刚刚父亲说,祖父已经定下了三姐。”
李氏嗔怪地瞪向任瑶期:“这种事情你怎么好去打听?小小年纪操得什么心!”
言语间似是对任瑶期的话并不太惊讶,想必是之前就已经从老太太的口风里听出来什么了。不过她脸上的喜悦却是豪不掩饰的。 韩云谦相貌好,性子谦和,聪慧好学,还是韩家的独子。这样的亲事轮谁来看都会说一声好。 李氏这个一心为女儿着想的母亲,并没有错。 就连任瑶期也找不出来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如果她不知晓结局的话。 “母亲,我之前听到攸姐儿身边的一个嬷嬷在悄悄打探三姐的性情。”
任瑶期低头道。 李氏一愣,微微皱眉:“都打听些什么了?”
任瑶期想了想:“性情,为人处事,还有前年被送到庄子上是因为何事。”
“是向谁打听的?那人怎么回答的?”
李氏有些紧张道。 “是向我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母亲放心,她没有乱说话。”
任瑶期安慰道。 李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也担心女儿脾气不好的事情被人加油添醋地说给韩家知道。 “母亲,攸姐儿不像是胡乱打听的人,她也不会问这些。想必是韩家的老太太或是太太让那婆子来探听的。”
周嬷嬷点头赞同:“这是当然的。”
任瑶期边看向李氏:“母亲,韩家是娶妇,任家是嫁女。韩家都在这个关头来探听我们任家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也要派人去韩家探一探情况?”
“这……”李氏皱眉看向周嬷嬷。 任瑶期又道:“母亲,听说韩家这一脉在韩氏一族中说话都是举足轻重的。韩家又只有韩云谦这么一个男子,将来他的妻子并定要担负良多。依三姐的性子,你觉得如果她没有早做准备,她能否应付得过来?”
这次周嬷嬷也点了头:“五小姐说的有道理。这家族中的琐事其实是最容易被人钻空子的。三小姐若是能早做准备也好,以免以后被人看轻了。”
李氏犹豫着道:“可是韩家家风极严,我们贸然派人过去打听被韩家人察觉了怎么好?”
任瑶期笑着道:“母亲,韩家才搬来我们白鹤镇多久?你即便是派人到韩家去问情况,又能探出个什么来?就如我们的丫鬟对着韩家的人也都是挑好的说一样。倒是蓟州那边,韩家人在蓟州生活了这么多年,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也都相互知根知底。我们能派人去蓟州打听就再好不过了。”
“去蓟州?”
李氏看了看任瑶期又看了看周嬷嬷,“会不会太谨慎了些?我瞧着韩家人口简单,上上下下也都和顺,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打探的。”
任瑶期闻言却是不赞同地道:“娘,韩家人口简单么?那是因为你只看到白鹤镇上的这个韩家,韩氏一族你了解多少?”
“这……”李氏语塞。 任瑶期又接着道:“我们不知道,不代表没有问题。就像韩家在韩氏一族中明明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是他们为何要离了蓟州搬来我们燕州你知道多少?韩家的家风对女子那么严,可见当家的人是个严肃的,可是我今日瞧见的韩老太爷却像是个性子爽朗的人,还十分可亲。那么韩家现在真正的当家人又是谁?还是韩老爷子的真正性情与他面上表现出来的大相庭径?若真是如此,我们不打听清楚了好早做准备,三姐以后不会寸步难行吗?”
被任瑶期这么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李氏不由得有些脸红。 这些事情她还真的完全没有想过。 想到自己这些年在任家若是没有周嬷嬷看顾,不知道还能不能坐在这里待到现在。这么想着李氏觉得果然还是自己想的太少。 “可是我们要派什么人去蓟州?”
李氏松了口,想了想,“要不要与老爷商量,或者让老太爷和老太太派人去一趟?”
“爹爹那边打声招呼就好,他应该不会有意见的。至于祖父母那边……我觉得还是我们自己派人去吧,暂时先不劳两位老人家了。否则任家若是真的查出来韩家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不会知道。”
只要是对任家有帮助,就算韩家再不堪任家也会让任瑶华嫁人的。 李氏沉默了片刻,也没有再反驳了,只道:“那派谁去比较好?”
任瑶期笑着眨了眨眼:“母亲,你是不是有许久没有跟外祖母写信了?”
李氏一愣,随即眼中一亮:“对了,可以找母亲帮忙。李家与韩家素无往来,这样即便以后被韩家发现了也可以推脱。”
周嬷嬷笑道:“那太太不如现在就去写一封信?奴婢好尽早让人给送到云阳城去。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
李氏点了点头,欲起身,任瑶期忙将她按下了:“我去准备笔墨,母亲你说,我替你写。”
李氏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失笑:“那你去吧。”
任瑶期便出门去唤丫鬟。 李氏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满足地道:“她们两姐妹能如此,我就放心了。”
周嬷嬷也笑:“毕竟是亲生姐妹,太太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前几年不过是两位小姐年纪小,性子拧罢了。”
不多会儿,任瑶期就带着捧了笔墨纸砚的丫鬟进来了。 任瑶期坐在桌旁拿起笔醮了墨,笑吟吟地问李氏:“母亲,你说我写。”
李氏边将请求自己母亲帮忙查韩家的事情说了一边,任瑶期端正地桌在那里,稳稳地书写。只是除了李氏说地那些,她自己也加了一些话在上头。 毕竟李氏想要查的侧重点与她的不同。 任瑶期写完了之后自己看了一遍,又让李氏也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李氏看了后直点头:“如此就好了,如此就好了。”
任瑶期便吹干了墨,装了封,递给了周嬷嬷:“嬷嬷快让人送去外祖家吧。”
周嬷嬷不敢耽搁,应声借了信去了。 任瑶期突然像是放开了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她其实最想要查的是韩东山的底细。 韩家以前祖祖辈辈都是蓟州的地主,家境富裕也仅止于富裕。韩东山的出现,是韩家的变数。 而韩家祖孙从任家回去之后两人之间也有过一段对话, 韩家的书房里, 韩东山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站在前面的孙子,手心里缓缓转着一对幼儿拳头大小的白玉圆球。 韩云谦微微低头,似是看着自己眼前的方寸之地,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虽然他头是低着的,姿态恭敬,背脊却是挺直的。 “任家已经同意与我们结亲。”
韩东山淡淡地道,嘴角微扬,瞧着却是十足的嘲讽之色。 韩云谦像是没有听到,又像是这件事情与他无关,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今日那个任五小姐就是上次从你手中将画要回去的人?”
韩东山出其不意地道。 “是的,祖父。”
韩云谦低声应道。 韩东山手中的两颗玉石球转得快了些,似是在沉吟:“任家的意思是让你和任三小姐定亲。不过我瞧着你与那位五小姐似是比较投缘。现在亲事也还没有最终定下来,我就为你求娶任家五小姐如何?”
韩云谦脸色一变,立即抬头,然后就对上了韩东山那双冷厉中阴隐含着精光的眼眸。 韩云谦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定下心来,他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缓缓道:“定的是谁结果都是一样,何必多此一举在这个时候惹任家人不快。”
韩东山看了韩云谦良久,仰头靠在了背后的楠木交椅里,语气也放轻缓了许多,又是一副通情达理的好长辈模样:“你心里有数就好。”
韩云谦行了一礼:“孙儿先退下了。”
“嗯。叫你父亲进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他。”
韩东山淡声道。 韩云谦应了声退了出来。 春日午后的日头少了几分冬日的懒洋洋,兢兢业业地将万物都镀上了一层均匀的金丝釉,韩云谦从廊下缓步走了出来,走在了被阳光照了满堂的庭院里,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温暖又和煦。 在来往的仆妇们眼中,少爷依旧是温雅沉稳,淡然高华。 可是韩云谦现在脑中只回响着祖父之前的那一句:“我就为你求娶任家五小姐如何?”
他并没有感觉到高兴,喜悦,欢快之类的情绪,他只是莫名的就汗湿了衣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