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连莎大人都觉得,提雅公主有些乱来。他轻咳一声,看着提雅公主摇了摇头:“公主殿下,别闹小孩子脾气了!既是昌王殿下已有了婚约,不如公主就先坐下吧!左右您要一直在这大越朝了,许多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他转头,看了有些尴尬的“被嫌弃”的闻王一眼:“小臣以为,闻王殿下也实在是个不错的男儿,可比咱们南国的几位王世子都要优秀,日后定然会对公主您好的!”
可谁知,提雅公主竟在此刻,连莎大人的面子都不给了。她跺了跺脚,又朝着宋朝雨这里走了两步:“我不管!来比试!若是旁人就罢了,偏偏是个庶女,我就是要知道,你这庶女究竟哪一点做的比我这堂堂公主都要好!”
宋朝雨实在是不愿意比试什么,也不愿意再纠缠这件事。她都能感觉到,今日之后,自己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恐怕那平静安宁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于是她又对着提雅公主行了个礼:“小女不敢与公主比试,自然也比不过公主。何况小女以为,这种事,不是区区比试就能断论一二的。还请公主殿下好好享用大越美食,祝愿公主殿下一切顺遂,安心如意。”
提雅公主只感觉到,自己的拳头像是砸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一样,竟是被宋朝雨三言两语,将她的所有愤怒和不甘都挡了回来!旁人更是没有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庶女,从外头庄子上接回来的外室女,怎能做到如此气势和坦然呢?她的表情里没有害怕,语气里也没有退缩。好似是……并不屑比试什么,而不是她不敢。“你——你要抗旨吗?!”
提雅公主干脆跪在了皇上的面前,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流了泪:“皇上,我只是不服气。我就想和她比试一番,还请皇上准予。”
眼看着事情就要下不来台面了,毕竟提雅公主也是南国的一国公主!皇上不好全然拂了提雅公主的颜面,也只能看了一眼宋朝雨,而后问提雅公主:“不知公主殿下,想比试什么?”
提雅公主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颊的泪水,却将脸上精致的妆容蹭得有些花了。她丝毫不在意一般,只倔强地梗着脖子道:“我不欺负人!你们大越女子,不是讲究什么琴棋书画吗?就从中选一样她嘴擅长的,若比得过我,我便不再胡闹,心甘情愿地嫁给闻王殿下就是!”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闹?皇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龙椅上头的衔珠龙头,似乎有些不耐,但终究还是点头应允:“好。但你们要答应朕,只是比试,不可认真。不可伤了和气,可明白?”
不等提雅公主说什么,那位莎大人已经上前忙不迭道:“明白!公主殿下只是骄纵任性了些,但绝无伤了两国和平和颜面之意!她们小女孩的比试,大家也就当做是看个热闹就是了!”
宋朝雨闭了闭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躲不掉啊?提雅这才站起身,直勾勾地看向了宋朝雨,眼带挑衅:“你说,比什么?琴棋书画,你选一样!”
宋朝雨也只微微一笑:“小女听闻,南国的女子爱乐舞,少书画。公主殿下是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自然要以礼相待之。故而除却书画两样,公主殿下择了就是。”
她说罢,还环视一周,半点儿也没有怯场:“就当是今日这好日子里,小女为诸位献艺,博得诸位一笑罢了!”
看上去,宋朝雨似乎将自己的身份放得很低。但实际上大家都听得出,她已经给足了提雅公主颜面了。若是她输了,旁人不会觉得有什么。反正此时此刻,偌大的正殿之中,也没有人看好她这个宋家外室出身的庶女。可若提雅公主输了,丢得可是南国的脸面。宋朝雨如今说南国女子与大越女子所爱不同,可不是在给提雅公主面子?提雅公主冷哼一声:“那咱们先说好,你可不许让我!”
宋朝雨颔首:“公主殿下请放心。对阵殿下,小女必定全力以赴。何况小女今日这一场比试,代表的不是小女也不是宋家。愿与殿下切磋,还请殿下赐教。”
她的落落大方,规矩礼仪半点儿都没有错处的样子,让许多人刮目相看。坐在宁王身侧的宋妍娇更是心惊不已——她自诩若是遇到了这样的场面,她可能都未必能应对周全。没想到宋朝雨竟然半分不错,甚至让人连连赞叹她的反应与态度。她从前……果真是小瞧了这个外事出身的四丫头啊!——宋朝雨示意提雅公主先选择,提雅公主也并不客气:“那就琴这一项吧!我们南国女子爱奏琴,却听闻你们大越女子爱作筝与琵琶。我们就比筝或者琵琶,如何?”
这话好像是在说,她让着宋朝雨。宋朝雨却微微一笑,眸色笃定:“小女与公主一般,都是爱琴之人。”
她不肯退让,即便是输了也不丢脸。提雅公主的眉头微皱:“那你可别后悔!来人,取我的孔雀焦尾月鸣琴来!”
她焚香洗手,而后坐在殿中,奏了一曲南国名曲《西洲冷》。西洲冷乃南国古曲,娓娓讲述的,是南国西洲的一个女子,因夫君上了战场,而日日在海边翘首以盼,一等便是三十年的故事。三十年后,她满头白发,死于一个暴风雨的清晨。后来海神见到这个女子的痴心,便收纳了她的灵魂,将她变成了海中的白豚,引导着战争归来的亡灵们从海上回家。提雅公主将这一首曲子演绎得格外凄苦,将那个女子痴等夫君的不舍弹奏得淋漓尽致。一曲弹罢,也算是余音绕梁,让人久久沉浸在女子的悲伤之中回不过神来。宋朝雨也承认,提雅公主这一首曲子,可以用“完美”二字来形容。只是在今日这喜庆的场合……似乎并不算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