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春雨在江州下下来的日子里,宋朝雨才跟着老太太和大夫人到了江州。马车停在江州城门口的时候,宋朝雨在老太太的授意之下,也总算是能稍稍掀开车帘透一口气了:“京中这会儿还冷着,江州竟是这么快就下雨了?祖母您瞧,这江州城好热闹啊!”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宋朝雨都是头一次来江州。所以她自然是好奇更多,老太太也对她笑道:“江州本就是南方的一个大城,连通南国与大越贸易的要道。这地方养人,若不是还得急着回京,我可真打算带你在这里好好住上一些日子。只怕到时候啊,你都不想回京去了!”
江南风光秀丽,好山好水最是养人,这宋朝雨也是知道的。只是她们的马车还未进城,宋朝雨便看到前方有人拦住:“可是京中宋家的马车来了?是二房家里头的马车不是?”
听了这声音,老太太睁开了眼,大夫人也示意宋朝雨将车帘拉下来。而后马车才停在了前方,外头的车夫问拦路之人:“这是京中宋尚书家里的马车,你们是何人?”
“哎呦,这可太好了!”
外头,自有一个妇人的声音叫喊起来:“二婶婶!是我啊!大哥儿媳妇宁氏,我们来接您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才坐起身来,让宋朝雨扶着自己下了马车。宋朝雨瞧见了几个人站在马车跟前儿,为首的是个穿着锦绣长袍的看上去比宋元年纪还大些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措手上前给老太太请安:“宋朝宗给二婶婶请安,二婶婶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朝宗携夫人宁氏,特在此迎候二婶婶。”
原来他就是江州的大伯宋朝宗啊?江州一脉,便是从他这里开始败落。他膝下嫡出一子,庶出的一女,唯有那个嫡出的,是最没出息。宋元最是瞧不上他的嫡出的儿子。宋佳兴如今在京中眼瞧着也要春闱了,宋秀秀更是成了丞相府的嫡长媳。宋朝宗自然是要感激京中宋家,连带着宁氏都笑着上前对大夫人打招呼:“弟妹,咱们真是好多年不见了!京中水土果然养人,弟妹还是如同从前一般温婉大方,不似我一般,操持着江州宋家的几房,瞧瞧我都老成什么样子了?”
这话是寒暄,大夫人自然也笑着回了两句。宁氏又上前,亲切地拉住了宋朝雨的手:“这就是咱们家的四姑娘雨丫头了吧?啧啧啧,瞧瞧出落得多好看啊!天仙儿一样的姑娘,不声不响就要成了宁王妃了!我们秀秀在京中啊,可多亏了有你陪着,这一次来江州,你只管和婶婶说说秀秀的事儿,婶婶可喜欢你了!”
宋朝雨总觉得,这个宁氏有些过于热切。“咳咳!”
一旁的老太太轻咳一声,宋朝宗才将宁氏拉开:“行了行了,回去再说吧!走走走,咱们入城。二婶婶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太辛苦了!府中备下了宴席,请诸位一同前去吧!”
宋朝雨这才跟着老太太上车,宋朝宗和宁氏也挤上车来,这车里一时就有些拥挤。在车上,宋朝宗也对宋朝雨这个头一次来江州的姑娘说了江州的情况。如今江州大房和三房还有四房的人都在宋家大宅里头住着,统管之人便是宋朝宗和宁氏。他们夫妇二人膝下如今只剩下了宋朝雨的大堂哥宋佳竹和他的夫人梁氏。他们二人膝下无子,大房也显得冷清。三房人也不多,宋朝雨的三伯膝下唯有一子一女和一个孙女。儿子宋家学在外头做生意,常年不归。儿媳早些年去世了,宋家学也迟迟没有续弦。女儿宋燕燕与宋朝雨一般大小,不过早早就已成婚,嫁给了江州城衙门的师爷之子。至于四房,四伯的膝下实在是单薄的很,四伯也早就去世,只留了一个庶出的女儿宋姣姣。她比宋朝雨还小一岁,如今养在大房,等着宋燕燕婚事落定,就该轮到这个宋姣姣了。说到此,宋朝宗都叹息一声:“说咱们宋家啊,也真是人丁单薄。祖父好歹还有这四房的孩子,偏偏到了我们这一辈,都是阴盛阳衰了!”
这马车里都是女眷,他说阴盛阳衰,只怕不合适吧?果然,宋朝雨看到宁氏拧了一把宋朝宗,他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对老太太抱拳:“二婶婶,我不是这意思,您们千万别误会啊!咱们家的女子,各个都是好样的!”
老太太自然不会为了这一两句话而放在心上,她只笑道:“江州好地方啊!我们既是来了,也多有叨扰。若有做的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她拍了拍宋朝雨的手:“尤其是我的这个四丫头,你们也知道,她从前身子不好,是养在庄子上的,不大懂规矩。若她有什么错处,你们尽管来找我,我训责她就是了!”
这叫“丑话说在前头”,看似是退一步,其实是在告诉江州宋家的。不管宋朝雨做了什么,他们都不得擅自惩罚,必须要告知老太太,自有老太太护着宋朝雨。宋朝雨的心里,更生了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