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晚自习。

在第二天还没聊够的情况下，她们决定第三天接着谈。

不过，林紫樊向来是个不爱重复的人。

所以这次决定把林时翎拉到操场。

操场很大，就这样晃目标太大，所以林紫樊说要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放眼四周，操场中央有个快一层楼高的看台，在上面，可以把整个操场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于是林紫樊直接把林时翎带到了最上面的那一层。

晚风轻拂，四下无人，偶有虫鸣。

恰好今晚月明星稀，天上没什么云朵，明明是普通的校园场景，却也掩盖不住那份独有的自由的气息。

两个女孩并肩坐在最高的那个座位上，本来应该面朝观战台做得中规中矩，但两人不约而同，向后翻转，把脚从靠背里伸出去，面朝操场。

这哪里是不显眼，分明是很显眼好嘛。

但这不重要，两个人清清白白，只是翘课而已。

“嘿，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肖问鹤啊？”

林紫樊顺着前几天的话题，发出疑问。

“真想听啊？”

林时翎转头看她，“这个说来话长，而且有好汉提当年勇的自我卖弄之嫌。”

知道其实没什么大事，林时翎不想多说什么。

“不想说啊，那就陪我下去跑圈。”

林紫樊兴致勃勃。

可是跑步，是林时翎最不擅长的项目。

但是中国有个短语，叫什么来着？舍命陪君子。

十分钟后。

林时翎气喘吁吁地停下，向后看了看自己的进程。

三圈。而已。

看着林紫樊从自己身后跑上来，林时翎露出轻蔑的微笑：“我是公认的跑步最慢，你居然才领先我一圈？”

“我已经六圈了。”

林紫樊就笑笑。

哦，林时翎有被冒犯到，索性不顾形象，直接瘫倒在操场上。

林紫樊虽然还能继续，但出于礼貌，只好陪躺。

摊在那里像频临死亡的鱼一样大口喘了几口气后，林时翎扭过头：“我的天，你真的不会有男朋友吧？”

“我每次都和对我有点意思的男生说，来来来，和我做俯卧撑吧。”

林紫樊说，“结果无一例外，做不过我。”

“连俯卧撑都做不过我的男人，不配得到我的尊敬。”

一边无比霸气地说着，一边一个鲤鱼打挺，林紫樊站了起来。

“你干嘛？”

林时翎不解，“继续跑步？”

“不。”

林紫樊跳了几下，然后卷起袖子，弯起手臂，绷紧肌肉。

“想打架？”

林时翎震住。

“不，你看我肌肉。”

林紫樊摆出大卫的姿势，做出举起哑铃的动作。

然后一抚秀发，双眼上挑，目光炯炯有神。

“帅吧？”

林时翎别过头，点手指。

其实还好，也就一点点帅吧。

但是为什么一个女孩子要扮成男孩子的样子呢？林时翎不解。

休息够了，林时翎带着不解，和她一起回到看台高处。

扯回刚才的话题，两个人对老师都颇有兴趣，品评起老师来，更是不相上下。

“你现在最喜欢哪个老师？”

林紫樊问。

“我很专一。”

“我还以为你是海王。哪个老师都撩。”

“什么？要撩也要撩40岁以上的，像我们班主任徐启，呵呵，他不配，他无趣，他年轻。”

“那刘云杰怎么样？”

“我就是想了解他。”

林时翎反问，“你了解他多少？我看你身为语文课代表，一点也不关心人家。”

“其实还是有关心的，他有一个不好。”

“什么？”

“他吸烟。”

“你居然知道他吸烟？”

林时翎震惊。

毕竟刘云杰是个神秘的男人，大多数对他的印象都停留于是个好好先生。

连他吸烟，都躲在角落，虽然林时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

肖问鹤的话，就没见过他不吸烟的样子，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明目张胆地在校内吸烟。

“吸烟会得肺癌。”

林紫樊很认真。

“那你不劝劝？”

林时翎看了她一眼。

“啊？劝老师？”

林紫樊闻所未闻，“怎么劝？”

“你明天看着就好。”

林时翎志在必得，“撩他，额不，是劝他，呵呵，我还是可以试试看的。”

于是那天晚上两人制定了攻略，林时翎实施，林紫樊观摩。

为了确保能劝到，林紫樊提议先进行模拟。

“这么认真啊？好吧，来吧。”

林时翎配合。

“现在，我是刘云杰，你看看怎么劝？”

林紫樊继续，“为确保计划成功，模拟是必须的。”

“行。”

林时翎一秒入戏，在最高的看台处站起，“你也起来。”

两个人同时站起，在高处对戏。

“刘老师好，”林时翎假装拿出一篇关于吸烟有多大概率得肺癌的论述类文本，“这题我不会。”

那是一道简答题，问的是如何劝吸烟的不要吸烟。

“哦，我看看。”

林紫樊装模作样，“这题啊，要这样这样。反正如果他就是正常回答呢？”

“老师，抽烟什么感觉啊？”

“飘飘欲仙。”

“怎么搞得好像你抽过似的。”

林时翎瞟了她一眼。

“因为现在我就飘飘欲仙。”

林紫樊张开双臂，做了一个舞蹈姿势，随即高声唱起，“高处不胜寒啊……”

然后脚下一个趔趄，作势要倒。

林时翎看着她进入状态，看着她演戏，看着她做出神仙要飞的姿态。

如果看台能够更稳一点就好了。

如果林紫樊能够注意脚下就更好了。

“喂喂喂！”

林时翎吓傻了，这里可是有一层楼那么高啊，她不会真的摔下去吧？

脑子里在斗争要不要拉一把，身体却很诚实。

只是这不是拉，林时翎一个幅度没控制好，直接用手环住了她的腰。

然后一个力度没控制好，直接环到了怀里。

高处，看台，无人的操场，无语的姿势。

飘飘欲仙。

林紫樊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扶着林时翎再次坐下，轻咳一声：“我看我们不能提前模拟。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什么反应。”

“那也确实。”

“那怎么办？”

于是两个人再次陷入沉思。

“算了，不提他了，说不定等会儿就想出来了呢？”

林时翎累了。

“那就唱歌吧。”

“我不会唱歌，我要开麦，你就得叫救护车啦！”

林时翎半开玩笑半认真。

“那就我唱。”

还没等林时翎反应，林紫樊就唱了起来。

好听。

林时翎天生五音不全，所以总是格外青睐那些会唱歌的。

以前，林时翎一直觉得她闺蜜已经算是人群之中很会唱歌的了。

现在，不得不说，林紫樊唱得比她闺蜜还好。

一曲终了，林紫樊眨眼：“不错吧？以前是合唱团的。”

“优秀。真的。”

林时翎由衷赞叹。

“那是，我也这么觉得。”

林紫樊可能被人夸成了习惯，一点也不害羞。

恰好这时，晚自习中间的休息铃声响起。

林紫樊拉了林时翎一把：“走，我们再下去散步。”

于是两人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打圈。

有三三两两散步的同学，有跑步运动的同学，甚至还有高一高二的老师。

老师，我多想再看你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些老师身上，各自又想到了各自的老师。

又想到了各自的成绩。

“嘿，昨天我成绩出来了。”

林时翎无所谓地笑笑，“真的不怎么样。”

“是吗？那我应该比你更低。”

林紫樊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垂了下来，“回去还要面对父母。”

“你父母很在意成绩啊？”

“不，他们不在意。”

“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紫樊突然认真了起来：“不，就是因为他们不在意，我才在意的！但凡他们肯骂我，我都不会这么愧疚！”

她吐了一口气，垂下了头，喃喃道：“为什么他们要对我这么好……我其实……不配啊……”

林时翎无语，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劝，也无从劝起。

所谓甜蜜的负担，就是如此。

因为肖问鹤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自己其实不配。

更何况这次数学还考砸了。

可是没办法啊，要么没人期待，要么背负着期待所带来的沉重感，两者必须选择一个啊。

林时翎就是这样，从来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背负一个又一个甜蜜的包裹。

偶尔，真的会有累的时候，只是她知道即使自己再累，也不会放下。

因为放不下。

故而，林时翎只是拍了拍林紫樊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上课铃声敲响，两人又回到了高台之上。

晚风还是那么的轻柔，只是两人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回教室，终于，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生注意到了她们。

“坐那么高，要小心哦！”

男生们在下面喊。

“谢谢啊！”

林紫樊大声回应，转头看向林时翎，“看，多可爱的人。”

是啊，多可爱。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世界的一切也都挺可爱的。

两个人情绪上头，就着这人类的大课题，继续讨论。

直到下课铃敲响。

“不管怎么说，寒假继续努力吧。”

林时翎说到。

“寒假一定。”

林紫樊认真地点头。

于是两个人走向班级，准备收拾收拾回家。

路上，林时翎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发问。

“所以明天到底怎么劝刘云杰戒烟啊？”

“明天不上学，今天是最后一天啊。”

所以两个人讨论了半个晚自习明天怎么劝，结果是明天不上学？

等等，为什么林紫樊明明知道，但刚才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