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成虽然面有难色,但还是低声应“是”,照着母亲的嘱咐回去凑钱去了。 小丫鬟进来禀道:“妈妈,琥珀姐姐来了。说夫人要见您。”
动作这么快! 陶妈妈嘴角绽了一个不屑的冷笑。 我到要看看,你罗十一娘能把我怎样了? 罗家的陪房出了事,丢脸的可不仅仅是陪房,你这个同样出身罗家的永平侯夫人难道就很有光彩不成? 她重新梳了头,在鬓角插了朵殷红色的石榴绢花,换了件鹦鹉绿杭绸褙子,去了罗十一娘处。 “听说陶管事从大兴赶了过来。”
十一娘道,“想必已经知道他挪用了公中两千两银了的事吧?”
她的直截了当让陶妈妈大为惊讶,片刻后才笑道:“不知道夫人是听谁说的?陶成进城,不过是因为此时春耕已完,夏收还没有开始,来看看我,看看原来一起长大的玩伴罢了。什么挪用公中银两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那就好!”
十一娘微微地笑道,“我原想,要真有这种事,为了罗家的颜面,为了谆哥的颜面,少不得要代为掩饰一番。既然没这样的事,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端了茶。 就这样完事了? 陶妈妈愕然。 花了这么多功夫,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此揭过了? 不管是谁,恐怕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吧! 可看见琥珀已扶了十一娘进了内室,陶妈妈只得退下。 有些不安地回到屋里,刚刚坐下来,帘子一撩,平时近身服侍她的小丫鬟冲了进来。 “妈妈,不好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侧门守门的婆子特意来告诉我,说陶爷被官府的人带走了。让你快去看看吧!”
陶妈妈脸色苍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罗十一娘,难道连脸面也不要了! 她急急去了后门。 守门的婆子是她早年交好的一个丫鬟。见到她,立刻上前推了她的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抓人竟然抓到了我们家侧门口来。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护院也不拦拦。”
“说了是哪里的府衙吗?”
陶妈妈顾不得寒暄,急急地问。 “说是顺天府的。”
陶妈妈道了一声谢,去了白总管处。 “您来的正好。”
她没有开口,白总管先开了口,“顺天府尹的役衙拿了公函,说陶管事私下挪用东家的银子被告发了,要暂时带回顺天府。”
他说着,脸上已隐隐露出几份怒意,“抓人抓到我们府门口来。就算当年家里走麦城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事。听说他早先来见过妈妈。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样的事,不好与我商量,也要知会夫人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您可到好,不声不响的,让顺天府的人打了我们一耳光。妈妈,我看,您还是快和夫人通个信,让夫人给回事处的写个条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给办了吧!”
说完,也不说是谁告发的,说自己还要把这件事禀了侯爷,抬脚就走了。 这个小贱人,竟然把侯爷也给说通了。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陶妈妈一面在心里暗骂十一娘不是东西,一面六神无主的往内院去。 舅老爷在余杭,远水救不了近渴。 求谁好呢? 她思忖着,路上碰到了杨辉祖。 “妈妈,我正要找您。”
他把陶妈妈请到夹道旁的一棵香樟树下说话,“我听说陶大哥挪用了公中的两千两银子,因此被顺天府的人带走了。别人我不敢说,陶大哥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自从杨辉祖去了外院当差,陶妈妈就已不和他来往。但在这种情况下,陶妈妈不由道:“辉祖,你快帮我去打听打听,是谁告的陶成!”
杨辉祖应声而去。 陶妈妈回到院子,望着元娘的正房,她露出毅然的表情。 十一娘要是一点顾忌都没有,早就直接派人打发了自己。她绕了这么大一圈,不过是想让她自己主动请辞。现在好比一条绳上的两个人,你往东使劲,我往西使劲,陶成就是站在楚河边上的人——只要她绳子拉得紧,那十一娘就不会松手,陶成也就落不下来。 想到这些,她咬了咬牙,回到屋里开始收拾箱笼。把早年元娘赏的东西都清了出来,在心里算了算,估计就是当了原先一半的价钱,也足够两千两银子,心里这才略许安定了些。 晚上杨辉祖过来。 他脸色有些难看:“妈妈,顺天府的人说,大兴的应大打死了人,在他身上搜出了巨金。怀疑是买凶杀人。查到这银两是陶大哥给的……” 没等杨辉祖的话说完,陶妈妈已全身瘫软在了太师椅上。 杀人不过头点地,十一娘不仅要把自己往死里整,还要死后都让儿子背个失德的罪名。 “妈妈,我看这事处处露着几份蹊跷。”
杨辉祖问她,“你仔细想想,陶大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陶妈妈摇头,并不想和杨辉祖多说这事。 他现在是徐府的管事了,吃的是徐府的事,就算是知道了,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辉祖,多谢你了。”
她有无力地道,“这件事你让我仔细想想。看是不是你陶大哥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
说着,亲自送杨辉祖出门。 “妈妈,这件事可大可小,您可要快点想办法才成!”
他半是感叹,半是担忧,一面朝外走,一面和陶妈妈闲话,“要是有人因此指责您教子无方,到时候只怕会连累您!”
如晨钟暮鼓,陶妈妈呆在了那里。 不错。只要陶成惹上了是非官司,十一娘就可以她教子无方,品行不端为由将她和陶成都撵出府去……这才是十一娘最终的目的。什么找她去说话之类的,不过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冒出了出来。 “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杨辉祖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同情之色,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陶妈妈,“这个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倒下。要不然,陶兄的事可就压不住了。”
杨辉祖的话如三九寒天里的一瓢冷水,让陶妈妈浑身一冷的同时清醒过来。 不错,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把事情压下来。 她草草和杨辉祖说了几句话“我没事”之类的事,把杨辉祖打发走了,失魂落魄地一个人在屋里转悠了好半天,直到小丫鬟怯生生地进来催她早点歇息时,她才缓过一口气来。 难道就这样离开不成? 陶妈妈望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厢房,想到谆哥天真的笑脸,泪如雨下。不知道是该骂儿子不争气好,还是骂自己小瞧了十一娘,以至于大意失荆州…… 这样哭了一场,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不走是不行的了。就看怎样一个走法。 她静静地坐床上,看着屋子里的光线一点点地亮了起来。然后叫了小丫鬟进来帮自己重新梳洗打扮一番,去了徐嗣谆上学的路上。 清晨,有薄薄的雾,林间小鸟欢唱。徐嗣谆穿着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背着大红刻丝书包,和徐嗣诫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 “妈妈!”
看见她,徐嗣谆的笑容越发的欢快,他快步走了过来,扬着和元娘一样秀雅的脸庞望着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往事一幕幕地从陶妈妈脑海里闪过,她泪盈于睫。 “没事,没事。”
陶妈妈如珍似宝般小心翼翼地将徐嗣谆抱在了怀里,低声道,“妈妈就是来看看您。”
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一双草绿色绣着腊梅的绣鞋。 这是十一娘惯用的颜色。 她抬头望过去,就看见了那个叫喜儿的小丫鬟,满脸戒备地望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陶妈妈嘴里有些发苦,然后感觉徐嗣谆轻轻地推开了自己。 “妈妈,我今天吃了一碗白粥,母亲说,我今天吃得好,中午做我爱吃的冬笋汤。”
徐嗣谆笑吟吟地道,“妈妈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
又道,“你快点回去吧,我要去上学了。迟了赵先生该不高兴了。”
陶妈妈含泪笑着点头,目送徐嗣谆朝外院去。突然间意识到,如果十一娘想害谆哥,有太多的机会…… 念头一闪而过,她坚硬的心如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她去了十一娘处。 十一娘刚刚吐过,正由琥珀服侍吃樱桃。 徐令宜见她连吃了七、八个,笑着吩咐绿云:“你去跟白总管说一声,算着日子,御贡的大白桃应该到内务府了。让他帮着弄一筐来。”
然后望了十一娘,“给你尝个鲜。”
“不用了!”
十一娘忙拉了徐令宜的衣袖,“我怀象不好,吃不得桃子。”
徐令宜有些不信:“你是怕我麻烦吧!”
“是真的!”
十一娘娇嗔道,“不信您问田、万两位妈妈。”
田妈妈正指挥着小丫鬟们摆放米兰,闻言朝徐令宜曲膝行礼,笑道:“有了身孕的人少吃些桃子好!”
徐令宜这才没有坚持,笑着将炕桌上盛了大红樱桃的水晶盘子朝十一娘那边推了推。 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侯爷,夫人,陶妈妈求见!”
十一娘就坐直了身子,笑道:“请陶妈妈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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