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婉眼中带泪,没有哭出声,看着湛长风,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若你都不知道她爹是谁,我又如何知道?”
湛长风预感镜子今世又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家世纠葛,这转世还能在一个类型上挑? 慕清婉仿佛被抽去了力气,呆呆望住湛长风,“你不是为小宝来的吗?”
“我与她有些缘分,故来看看。”
“什么缘分?”
慕清婉又警惕起来,“你当真不知晓她......她父亲是谁?”
湛长风发现她一直拿“她爹”.“她父亲”代指,隐忍又恐惧,再想起那几个部落民口中的野种一说,她缓声不去刺激她,“算是未来师友的缘分,你不要多想。”
慕清婉对缘分一词的概念不大,但见她身有特异,连未来的事都说得准,不禁猜道,“您是巫灵?”
所谓缘分,大抵是修道者常用的词,以其模棱两可又玄妙的特质虚化一切不想说明的原因或结果,给人一种非常高深却不好过多询问的压力。 普通人要是听见她说的缘分,恐怕第一时间以为自己的女儿要被仙人收去做弟子了,慕清婉却不是。 湛长风感到了一种文化差异,暂先顺着她的话道,“是。”
慕清婉疑惑,“您的图腾呢?”
湛长风伸出手,露出手腕上的九纹图腾。 “......”慕清婉微恼,开始送客了,“我这里地方小,配不上您,您去绿洲里看看吧。”
湛长风奇道,“你不想有人教你女儿图腾,摆脱现在的日子?”
慕清婉却是给她贴上了骗子的标签,怕她再纠缠,条理分明道,“图腾何需教,心够诚,总能得到太阳王垂怜的,何况您一个普通信众胆敢冒充巫灵,实在不能叫人放心,我们孤儿寡母,没什么值得您费心的,您去另外的地方吧。”
话里话外就差明说让她去别的地方行骗诓人了。 “你怎知道我不是巫灵?”
巫灵最早特指神民,后来图腾术高超者和部落首领也被称为巫灵,不相信她是巫灵情有可原,如此断定她不是就有问题了。 “我没见过大世面,但我不傻。”
慕清婉原看她好歹是拥有图腾的人,话语算得上尊敬,这回却带上了实实在在的不认同,“图腾是至高无上的,没人会无缘无故遮掩它们,您为何要把它藏于布料下?您说您是巫灵,那可知道唯巫灵才有资格将图腾修在面部,让众人能时刻瞻仰?”
“我未听过一个将图腾藏起来的人能当巫灵。”
慕清婉记得她在沙地里的时候是一张较普通的脸,虽现在换了,思及她莫测的手段,猜测她也许是巫灵私服出访,会变化,能将面上的图腾遮掩起来。 但看到她的图腾在手腕上,便知她不是真正的巫灵了。 慕清婉以为自己句句说得诛心,对方被指出这等亵渎图腾和巫灵之事,定会慌张地离去,冷不防逢她眼中温和的笑意,仿佛神明圣洁的注视,这下自己先心慌了。 “嗯,我不是巫灵,你待如何?”
她待如何......她还能如何。慕清婉弱了声音,没有一点威胁力,“有外来图腾者到我们部落,我们巫灵想必会希望见见你。”
湛长风察此界的习俗有异,便没有为难她,顺势道,“我一个假冒的巫灵怎敢去见真巫灵,不过我会在南面那座沙丘上待三天,你们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慕清婉见她站了起来,似要离去,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没想到她那么好说话。 这时里屋却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慕清婉一咯噔,顾不上湛长风了。 湛长风思忖之下,也踱步跟上去。 幼孩一直哭,问她怎么了也不说,急坏了慕清婉。 镜子的真灵已经全了,在修道有成前不会觉醒真灵,恢复往世的记忆,但大能的转世一般生来特异,不能以常理论,湛长风不确定她忽然喊自己师父,是无意的,还是冥冥察觉到了什么。 “给我看看吧。”
慕清婉忙着安慰幼孩根本没注意湛长风的话,幼孩倒是渐渐停止了抽泣,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慕清婉反应过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小家伙是不是白养那么大了,自己哄不管用,人家往那里一站就开心了。 “小宝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
慕清婉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幼孩吸了吸鼻子,懵懂又惊慌,“好多人好多人,在门外。”
慕清婉动作一顿,面色有点僵,“又乱说什么呢。”
她求助似地望向湛长风,小宝好像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这...... 门外有没有人,湛长风自是清楚不过,然她没有立马否定,而是问道,“那些人在做什么?”
“他们进来了,拿着刀刀,杀了娘亲和宝宝,火好大好大。”
幼孩打着哭嗝,一抽抽地将话讲完了。 “定是做噩梦了。”
慕清婉心疼地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湛长风上了心,她将神识延伸出去,方圆百里的动静尽数反馈回来,忽感绿洲外十里戈壁后有一队人正在休憩。 入夜 十来人悄然进入破落屋区,拿着画像一户户潜入翻找过去,最后锁定了慕清婉这家,干脆利落地将一大一小杀死在了睡梦中,一把火烧了房子,绝尘而去。 火光惊醒了破落屋区,旁边的绿洲里也亮起了灯火,一些护卫皱着眉赶过来吩咐附近的人家帮忙扑火,这火烧得十分烈,一桶桶水浇上去跟没浇似的。 众人象征性浇了几桶就没浇了,水珍贵着呢,用一点少一点,哪能浪费啊。 “里面都没声音了,怕是已经去了。”
“好好的怎么会着火,自裁了吧?”
“真可怜,唉。”
破落屋区往南两里的高沙丘后,慕清婉望着那边火光心有余悸,紧紧抱着幼孩不知所措。 “居然,跟小宝说的一样。”
她感激地看了眼湛长风,要不是她用那神奇手段变出了跟她俩母女一样的人,被杀的就是她们了。 湛长风也在看她,她虽为人母,但观模样可能连双十也没有,“冒昧问一句,他们像是专门冲着你来的,你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慕清婉摇摇头,“我从小生活在这里,没跟谁有生死大仇。”
“那你的家人呢?”
慕清婉望向绿洲方向,苦涩道,“我曾是巫灵的女儿,只是,修不出图腾,又因为怀了小宝......现在我的家人就只有小宝了。”
湛长风若有所思,“她的父亲是什么人?”
空气寂静,慕清婉心底麻木,约莫是这个问题回答了太多次,也太多次被嘲讽怀疑,再说出来,已经激不起一点情绪,“她没有父亲,我也不知道怎么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