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六十六人,四十一人陨落或失踪,其中包括一名真君,找回二十五人,根据任务名单,还有何云天.公孙芒不见影子。”
湛长风看着名单,问花间辞,“你们那一路上是什么情况?”
“只找到一个邪灵待过的临时洞穴,现场没有战斗痕迹,但有传送阵的痕迹。”
她对上湛长风询问的眼神,强调道,“不是邪灵的通灵传送阵,是可以传送血肉活物的一次性传送阵。”
“有人坐传送阵离开了?”
湛长风亲自去了一趟,可惜洞穴中传送阵的痕迹微乎其微,不能确定它的目的地。 现在主要是邪灵和屠邪者的战役,上边恐怕没有精力应付这种只有一道残影的事,湛长风想了想,仍将它记录在案,战场上最忌忽视小细节。 陪她过来的花间辞神色不显,米柒柒用玉罗盘测出了三条邪灵和被掳修士的行踪,她本能地择了这一条路线。 修士理智优先,是可以控制本能的,若不能控制,那便是心有怯,又或因为冥冥中的警示和预兆,像她这样跟天机打交道的人,对这种情况更加敏感,她直觉这道消散的传送阵很重要,可也无从查找,除非......她手指摩挲的扇柄,等回到营地算一算吧。 湛长风目光转向她,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你别乱来,有需要就借我的气运。”
“你才乱来。”
她还什么事都没干呢。 窥天机这种事,是要被天惩的,算师卦师这类人为什么要在学术前先领孤夭穷三命,还不是先在天道那里讨个好,跟天道打声招呼,我未来是要窥天机的,你下手惩罚时轻点。 即使如此,一般能窥探天机的人,窥了,也不会将话说出来,免得改动了天机,为自己和别人引来更大的祸端。 不过她花鬼一脉,领的不是孤夭穷,而是“鬼”,此鬼是种特殊契约,如果说自领孤夭穷是跟天道打了声招呼,那领此鬼就是跟天道打招呼后,天道回应了你,你透出点小事,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你了。 窥天机和泄天机.改天机是两码事,泄天机.改天机搁在掐指一算就能通晓过去未来的准圣身上,也会遭到极其严重的反噬,她有“鬼”庇护,向外透露点事,不会祸及自身。 但如果要窥探.泄露的事情较大,鬼也兜不住了,就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要避免这种情况,还有一个办法——借助国运天运庇护,唯有国运天运的支持,才能让一个窥天机的人,说出天机,并兜住天机说出后带来的改变。 花间辞把握不准这件事的大小,没有矫情,“我想算算这个传送阵的事,你有空就来帮我护个法吧,如果我撑不住,再向你借运。”
“嗯。”
她没有国运,但有小黎界的天运,自可助花间辞算天机,她自己虽有因果眼,却得知道这件事的“因”才能窥具体,如此没头没脑的,她看不出什么。 一行人又将附近的小巢大巢翻了一遍,没有找到活人,便返回营地交任务。 李麦江下了灵舟,看着三步一岗哨的营地很是熨帖,见前边的湛长风,忧心问,“真君,失踪的人能找回来吗?”
他怕湛长风任务一交,就不去找那些可能还活着的人了。 湛长风公事公办道,“我会核实到底哪些人还活着,你们先跟我去统领处。”
明俞真君收了任务,表示他会再次向传送塔确认何云天和公孙芒的死活,稍后给出回复。 她也不急,又领了两个任务。 卢允.李麦江等人随遇而安,并入了寒山。 是夜,花间辞在帐中算卦,湛长风负手立在帐外护法,此界天浊,昼里像一块脏污的灰布,晚上像块脏污的黑布,今日难得露出一个玉盘,洒下清凌凌的光。 一道流光划过夜空,半道拐了个弯,落到湛长风面前,娇声道,“道友在外赏夜吗?”
她话儿有种吴侬软语的味道,模样也甚是娇媚动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神通强者,屠邪榜上现居第九的绯樱,她不知道刚从哪里回来,披在身上的纱衣破了好几处,还冒着邪气,她本人神色兴致勃勃,不甚在意。 “不是赏夜。”
湛长风温和的话语在清凌凌的光里浸出了一分沁人心脾的凉,中规中矩的回答竟也听得人舒心。 绯樱笑吟吟的,她还惦记着客栈时,她和秦无衣的一招,虽不清楚秦无衣到底有没有被伤到,但也不妨碍她对这人的好奇,可惜她们半年中竟没有再见过,这人的排名也一直不上不下,就被她抛脑后了,直到刚刚飞过,往下望了一眼,才惊觉她来这边了。 绯樱不用刻意就能察觉到旁边营帐被结界封锁着,也就不探究她站在外面干什么了,只是感慨这人气度很好啊,对陌生人都从容如故,没有防备,没有试探,好像乡间路上,耕地归来,两个认识却不熟的村人热情单纯地互问“活干完了吗”.“还剩一点,明天干”..... 绯樱甩了甩脑袋,什么玩意儿,都怪自己在一个邪灵的幻境里种了半天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忽得,她感觉到一阵清凉,脑袋彻底清醒了,讶然地看向湛长风。 湛长风将手抄进宽大的袖子里,收起了镇魂石。 “凛爻道友,你一直都是那么温柔的吗?”
绯樱有点不可置信,地狱神眼者不该刻板严肃.是非分明,或者再加点乖张暴戾? 湛长风眉眼静敛,侧脸带着淡淡的肃色,“与妖邪打交道,最易得心病。”
绯樱瞧瞧自己来不及收拾的衣服,上面沾染的邪煞之气还没清除,感觉自己成为屠邪者后,糙了不是一星半点,无奈点点头,“你说得对。”
帐中花间辞以为只是算一个小问题,没想到测算法门换了一种又一种,都无法测出究竟,且越算越心神不宁,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怎么了?”
身边霎时多了个人,花间辞讪讪,哪想自己从业大半生,在这个时候栽了跟头,镇定地拭去血迹,“你们两个站外面,挡住我的天机了。”
湛长风挑眉,各家有各家的算法,可能真是她的错,“抱歉,我再去给你寻一处安静的地方。”
花间辞拉住了她的衣摆,将她拽了回来,愧然,“和你开玩笑呢,是我遇到了点麻烦。”
“笨,开个玩笑还愧疚,换作巫非鱼能在背地里笑我半宿。”
湛长风蹲下身子,道,“我帮你梳理下元力?” 花间辞没有推辞,一股柔和的力量慢慢抚平了她乱动的元气,她想到那内定大祭司的性子,嘴角微翘,“我不是啊,见不得人傻兮兮地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