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玩儿得太开心了，流霜直接去望仙楼吃了晚饭，又在夜市上溜达了两圈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顾府。然而这才刚踏进辞芳轩，便觉得不大对劲。因着流霜对下人都不是很严格，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平日里见着她都是笑眯眯，恭恭敬敬地同她打招呼的。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垂着脑袋，像是她要吃人一样？“郡主，您回来了！”

正要提脚进去，恰好又碰上了行色匆匆的青芜。见她方才还是一副又惊恐又担忧的表情，这会儿看见她回来了那表情立马就变成了惊喜，流霜蹙眉，道：“怎么了？”

青芜朝院子里头瞟了一眼，低着头，声音低低的：“大少爷来了。”

而且还来了许久了。日头刚刚落下去没一会儿，他就进了辞芳轩。青芜告诉他，说是郡主还没有回来。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就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以为听说郡主不在，大少爷会离开，没想到他直接进了屋子，在里头坐着就不出来了。流霜一直不回来，顾言凌许是等得久了，脸色越来越难看。连棋进去看了他两次，一开始是被他呵斥出来的，后来就是直接被吓到了。连大少爷自己身边的人都被轰出来了，辞芳轩里的其他丫鬟小厮就更不敢进去触霉头了。整个院子上下，都在等着流霜回来，结束这一方被寒气笼罩的压抑氛围。流霜了然，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子，这一进去便见着顾言凌端坐在案桌边。昏黄的烛光下，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单从他那周身森冷逼人的寒气来看，动动脚趾头，也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不过她不明白。她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了？流霜一边点燃了屋子里其他的蜡烛——大概是顾言凌太吓人了，没人敢进来给他点灯，就只能慌里慌张地随便燃了一根蜡烛。一边又仔仔细细地把这几日从早到晚自己做过的事情捋了个清清楚楚，最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而后心里还嘀嘀咕咕：顾言凌这厮就是没事儿干，发疯了乱咬人吧！真是不知道谁受得了他这臭脾气！“你在这儿坐着作甚？”

虽然心里骂他骂得很爽，但流霜嘴上还是尽量克制住，省得一上来就跟人吵架，这不好。余光瞥见她不慌不忙地进来点蜡烛，顾言凌心里那股火气大了一点儿，出口的话就带了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和质问。“去哪儿了？”

他都回来这么久了，她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流霜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不与他计较这语气不是很好的事儿，毕竟一开始他们俩就是谁也见不惯谁，谁对谁都没有好语气。她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我前几日就同你说了啊，我去春日诗会凑热闹了嘛。”

还有呢？顾言凌没说话，但他那双冷淡的眸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在等她主动把剩下的行程也交代了。然而流霜是不可能跟他说，自己去了威灵山顶，还差点儿死在上头的事情的。沉默了半晌也没等来她的下一句话，顾言凌心里的怒火愈发外露。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大抵是想着她在外面遇见了危险，还差点儿……本以为她下山以后会老老实实的回府，谁能想到她竟然还没心没肺地到处吃吃喝喝！“流霜，别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憋了半天，他沉着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话一出口，他愣了。流霜一听却是被他气笑了：“妻子？顾言凌，你莫不是贵人多忘事，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表面的吧？我在外头爱怎么玩儿，玩儿多久，那都跟你没关系！”

换作之前的她，她也没那么生气，但是一整天的好心情，一回来就对着他那张臭脸不说，还要被他质问！再加上听见他这一句“妻子”，联想到自己前世受的那些苦，像哈巴狗一样地追在他身后的那些日子，都不曾换来这么两个字，她就真心实意地怒了。追你的时候，你爱搭不理。现在各过各的，你还要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是不是太过分了？顾言凌“唰”地一下起身，眸子里氤氲着沉闷的怒火：“没关系？”

亏他还一直担心她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亏他还贱兮兮地把她放在心上，亏他还打算拿她当自己真正的妻子！“没关系”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滴油落进了一团本来只有点儿火星的柴堆上，“轰”的一下，大火熊熊燃烧！“你是专门来跟我吵架的吧？好，那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

流霜也很生气，同时也有着说不上来的委屈。“你以为我跟你说，我们俩当朋友，就是真正的好朋友了？我告诉你顾言凌！你算哪根葱？我忍你很久了！“我追着你跑了三年，每一天都在变着花样儿地讨你欢心，刮风下雨，酷暑寒冬，只要我一日能走动，就没哪一天不去堵你的！“追了你三年，一颗真心换不来真心就算了，那都是我愚蠢，都是我没脑子！我都承认！可是现在呢？我都退步了，我不想纠缠你了，凭什么你要反过来招我，我就应该贴上去？“外人说得再好听的顾大人，如今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拿着莫须有的夫妻之名来管束我？”

顾言凌听见她这些几近于歇斯底里的怒吼，某一瞬间感受到了从心底爬上来的闷痛。是啊，从前她那样追着他跑，虽然日日都会堵他，逼着他同她说上两句话，可她从来都是拎得清轻重的。倘若是在皇宫门口堵的他，见他在和同僚谈论正事，她绝对不会往前凑，打断他的思绪。倘若是在大理寺堵的他，见他正在思考案件或者审理犯人，她也绝对不会跑出来捣乱，妨碍公务。“再说了，如今我们之间是有约法三章在的，就算我今日是去外头找了个小倌儿风流快活，那你也管……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