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薄薄的余晖透过厚厚的云层洒在大地上，映红了湖面的荷花。流霜跟在齐氏身边，看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挑选着所谓的“端午必备品”，一边伸着脑袋左瞅瞅右看看。“母亲。”

她嘴角微抽，看着她不知从哪个小摊儿上顺手买下的玉佩穗子，小声地问，“这个也是‘端午必备’？”

齐氏破位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眼神飘忽不定，打着哈哈：“啊，应该也是吧……”流霜眨了眨眼，没拆穿。不过，齐氏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啊。这天色也不早了，偏偏还要这个时候跑出来采买东西。再说了，天气也挺热的，真要采买端午的东西，为何不让底下的婢女小厮来呢？而且，她总觉得……齐氏这副模样，像是……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就，就很奇怪嘛。左顾右盼，眉目含情……“郡主啊。”

齐氏看着对面的成衣铺子，撺掇道，“郡主眼光好，不如帮我看看衣服？”

啊？流霜没懂。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买布料，然后找专门的绣娘做衣服，少有直接去买成衣的。顾府也不例外。所以，齐氏到底是想做什么？“好。”

两人进了成衣铺，齐氏便自顾自挑去了，不过每看上一件，她都会转过身来让流霜给她看看如何，然后问一句：“这件会不会看起来太艳了？”

流霜也纳闷：对啊，你咋选的都是艳丽的呢？可她还没说话，齐氏又一脸愁容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叹一口气，闷闷不乐地放下，走过来准备拉着流霜离开。“罢了，都那么多年了，还在意这些干嘛？郡主，我们走吧。”

流霜：？“诶，等会儿！”

流霜心里有了个猜测，眼珠子转了转，反手把齐氏拉了回来，让掌柜的把店里颜色比较大气的衣服都拿出来，转头一笑，“母亲，咱们女的呢，就该活得恣意一些，既然母亲喜欢，就大胆地试一试，怕什么！”

齐氏愣愣地看着流霜带笑的侧脸，好半晌终于笑道：“你说的是！”

在意那么多做什么？我穿出去就是我自己喜欢！又不是……又不是专门穿给那……那谁看的！掌柜的让人端了一大堆衣服出来，流霜向齐氏眨了眨眼，推了推她：“母亲，你去换上试试，别害羞哦！”

齐氏嗔笑：“知道啦！”

等到齐氏试衣服的空档，流霜往后仰了仰，凑到齐氏身边的婢女灵秋耳边，问道：“灵秋姑姑，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

灵秋把手放在唇边挡了挡，侧了侧身子，低声道：“一个好日子。”

流霜：“……”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自己猜咯！“母亲这是要去见谁啊？父亲？”

灵秋轻轻点了点头。流霜一脸恍然大悟：“所以，今天是母亲和父亲的什么好日子啊？”

“这个……”灵秋有一丢丢的迟疑。倒不是说这事不能说出去，只不过，夫人老早就嘱咐过了，最好谁也别说，因为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些神神秘秘的，有点儿丢人。可是流霜大概已经知道了，她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试探道：“该不会是父亲和母亲成亲二十五年的日子吧？”

灵秋眨了眨眼：我可没说啊！这是郡主自己猜的。流霜见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有些感慨：没想到顾尚书竟然还是个这么浪漫的人呢！既然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流霜自然是乐得帮齐氏这个忙的。所以等齐氏换好了这一身衣服出来之后，流霜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放过没一个方面，不放过每一个点，试图把齐氏打扮得漂漂亮亮，让人一眼惊艳的那种！千挑万选，跑了好几家铺子，终于挑了一件比较符合要求的浅红色长裙。然而这还远远不够。流霜又拉着齐氏进了胭脂铺子，让里头的老板娘给齐氏梳妆，从发髻、簪子的款式，到眼脂、口脂的颜色，再到玉佩、穗子的搭配——从头到脚，都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齐氏轻轻咬着下唇，有点儿小女儿家的娇羞意味，脚尖不安地动了动，为难地看着流霜：“郡主，这样……是不是太奇怪了……”流霜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终于打了个响指：“是有些奇怪。”

齐氏微微黯然，声音微弱：“是吧？我都老了，哪里还能这么……诶？”

她惊奇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被突然塞过来的一束鲜花，“这是？”

流霜推着她进了湖面上唯一漂着的画舫，笑道：“鲜花美人，绝配！母亲，好好表现！”

齐氏美目流转，巧笑倩兮。她本身底子不错，就是个大美人，嫁给顾尚书这些年来，前面十多年跟着他吃了许多苦。虽说如此，可顾尚书一直都对齐氏很好。最令人羡慕的就是，这么多年了，顾尚书一直守着妻子一人，没有半点儿纳妾的意思。“唉……”流霜呼出一口气，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湖面越漂越远的画舫，自言自语道，“若得雨盖能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竟带了些怅然若失和隐隐的期盼，“只可惜，山有木兮木有枝……”流霜没有转身。顾言凌有些失落，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而后同她一起望着湖面上逐渐亮起的灯火。“回去吗？湖边冷，小心着凉。”

流霜故作镇定地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突然想逃避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你没有外袍，要不就先回去吧，我想四处走走。”

顾言凌看破了她的小心思，轻轻一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被微风吹得冰凉的手，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走。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我……”流霜突然语塞，点了点脚尖，转身漫无目的地走着，“随便你！”

见她走了，他亦步亦趋跟上。无论你到哪儿，我都会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