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临渊垂眸,盯着那具被风吹得飘荡不止的尸体,终是开口道:“孤狼,把尸体弄下来吧,明日象国使臣就要过来,再挂在上面显得无礼。”
孤狼应声。象国使臣?万俟舒挑了挑眉,“皇叔,你说象国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和亲公主都送来了,还不放心?万俟临渊道:“明日就知道了。”
万俟舒点额,现在的猜测没什么用,明日就知道了。象国使臣来的那天,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冷风伴着细雨一起倒上来,刹那一股湿冷感蔓延出来,比下雪的时候更潮更冷,像是能把人的肌肤都冻破了。此时,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不稍片刻就停在了城门口。骑在马上的皆是身着象国铠甲的士兵,而在那群士兵身后则有一辆外观华丽,挂着镶金穗子的马车,冷风吹来惠子在风中飘摇不定。而这时候,有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伸出,那是一双男子的手。没一会儿,马车帘子就被缓缓掀开,一名头戴玉冠,面容苍白带着病气,长相竟比女子还精致的男子从马车里走出。他额前有一点赤红朱砂,身着一件酒红色的外袍,袖口处镶着一些金线即使在昏暗雨天仿佛也在发光。“二皇子,北国皇城到了。”
有一名将士下马,朝他行了礼。被唤作二皇子的男人袖子一拂,便抬眸朝北国城楼望去。昏暗雨幕下他的双眸却亮得惊人,幽幽的,阴鸷的,充斥着戾气,一看就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片刻后,他眸中的阴鸷之气收敛,又捂住唇瓣轻咳起来,全身上下都染着病气。惨白的脸,轻颤的睫毛,发白的唇瓣,看着柔弱无害……“墨殿下,你又不穿狐裘就跑出来。”
一名侍女从马车内跳下,帮他披上深灰色狐裘,“你的身子本来就弱,再感染病气就不好了。”
冷渠墨回眸,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常年累积下来的沙哑和虚弱,“无碍,我还没弱到这种程度。”
侍女不止给他弄来了狐裘,还将油纸伞打开,给他撑着。画着水墨画的伞瞬间遮住了视线,冷渠墨拢了拢衣袖,抬眸时发现孤狼带着几名精锐朝这边走来。孤狼停下脚步,抱拳行礼道:“二皇子,战神命属下带你先去驿馆歇息。”
冷渠墨捂唇轻咳,半晌后道:“烦请在前面带路。”
孤狼点额,抬脚在前面带路,他的步子不快不急,沉稳也从容。象国使臣已经来到的消息很快传入了宫中,听闻这消息时,万俟舒正靠在软榻上眯眼小憩,小鸟儿们在一旁禀告着,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点都不烦。听到有趣的地方,万俟舒抬了抬眼皮,笑问:“那象国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鸟儿们道:“象国二皇子长得挺不错,五官精致秀气,像个女孩子呢。”
“不过,好像身体不太好,脸色惨白,唇瓣发白,一直在咳嗽,一副体弱多病,短命鬼的样子。”
“完全没有战神那么强壮,比骚包的万俟笙还柔弱好几分呢。”
万俟舒听后微怔,竟是个这般柔弱多病之人?就算不至于强壮,也该是个健康的正常人吧,如此病弱就不怕他在前来的路上发病?万俟舒把玩着手指尖,一时间真猜不透象国派这么个病弱二皇子前来做什么,不过,任何时候都不该小瞧女子,还有病弱之人。肉眼见到的是柔弱,可若他们心有城府,心思玲珑剔透,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万俟舒遣退了小鸟儿们后,继续躺在软榻上歇息。因着象国使臣远道而来,为了尽地主之谊,万俟润再度在主殿中设宴。冷渠墨也为两国邦交友好送来了丝绸布匹,明珠珊瑚,甚至连城池都有一两座。前日,北国已经将驭兽国降服,眼下驭兽国为北国马首是瞻,若发生些什么两国必定同仇敌忾,那就相当于将他们象国孤立了一样,象国陛下害怕,一时坐不住,便让二皇子来示好,希望能邦交永存。到了晚上,宴会开始。万俟舒在绿俏的搀扶下,款款而来。她去时,主殿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王孙大臣还有贵女们坐在一排上,象国使臣单独坐开,冷渠墨穿着灰色狐裘坐在右下,他面有病气也有倦怠,身旁的侍女用筷子给他布菜,又给他添置茶水,直到喝下冒热气的茶水他的唇瓣才染上血色,瞧着也就没那么可怕了。万俟舒顿下脚步,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果然精致女气,全身上下也带着病气,柔弱不堪。冷渠墨时刻在注意着周围,见万俟舒进来,他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早就听闻北国长公主喜欢穿耀红色的衣裙,样貌精致昳丽,潋滟娇俏,是个能让所有男子都为之心颤的女子。而眼前这名艳如海棠,气质不俗的女子定然就是北国长公主了,果真不同凡响,传闻并未夸大。“长公主。”
冷渠墨行了行礼。万俟舒和他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她唇角轻勾,“二皇子不必多礼。”
冷渠墨又道:“早就听闻北国长公主容颜昳丽,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他额前有一点赤红朱砂,说话时,朱砂在光火下流转,折射出一缕星芒之色好看非常,瞧着也更女气秀气了几分。万俟舒扬了扬唇,眸光流转,“那二皇子可有听闻,北国长公主嚣张跋扈,娇纵任性,无法无天,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冷渠墨微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片刻后他捂唇轻咳起来,双颊因咳嗽而染上一层粉色,“这个倒是不曾听说。”
“二皇子是来时的路上感染了风寒吗?”
万俟舒出声问。冷渠墨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道:“不是,我先天不足本就体弱多病,时常汤药不离身,不过也习惯了。”
万俟舒微哑,“治不好?”
冷渠墨摇头,恍惚嗤笑,“吊着命罢了。”
万俟舒说了声抱歉后,就同着绿俏离开,坐到别处去了。冷渠墨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眸光微晃,片刻后又是一脸病气,柔弱而无害。侍女为他斟了杯茶水,小声说道:“墨殿下,听闻长公主是北国皇帝宠着长大的,战神也对她极好,她能算得上是北国最尊贵的女子,若是与她交好,对殿下的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