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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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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

少年摩挲着手中的小银锁,将锁面上的刻痕一遍遍的描画在沙地上,经过多日的练习,刻痕的描绘甚是熟练,只是熟练归熟练,一笔一划仍是扭曲歪斜,形不成形。

指尖微微一滑,银锁险些衰落,他慌忙伸手往回一捞,大力拉扯下,一声轻灵从锁中传出,在地宫中欢快的回荡。

这银锁是中空的,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只要轻轻一晃便有声音传出。

那声音欢快轻灵,透着丝丝生气,少年对此极为喜爱。

突然,少年眉间一紧,双锋挝瞬间出手,化作长鞭在空中狠狠一抽,只听叮的一声响,暗器被双锋挝打偏,狠狠的钉在了墙上。

有人!

什么时候进的天冢?为什么他一点察觉都没有....

少年起身离开了沙池,发现钉在墙上的竟是一根银针,在磷光下,只见针尖泛有青紫异光,明显是抹了毒的。

黑暗中传来一声弱不可查的异响,双锋挝几乎同时脱手,一条击向暗器,另一条向声音传来之处冲了过去。

利器击落的声音和痛苦的闷哼声几乎同时传来,少年手腕一转,双锋挝哗啦一声迅速回收,亮银色的尾端挂了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慌忙离去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了过来,双锋挝瞬间脱手,像脱弓利箭,顺着声音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突然传来,炸响了整个地宫。

双锋挝被迫收回,少年转身“看”向天冢入口,眉间腾起一丝阴鸷。

天冢入口的机关被人触碰,此刻的入侵者跟刚刚逃走的人是一伙的吗?

这是景啟第三次入天冢,对这里的机关流程相当熟悉,从地面自由下落后,他紧紧抱着怀里最后一个麻袋,精准的落在了麻袋“小山”上。

没等景啟赞一声自己身姿矫健,一条长鞭破空而来,景啟脚下一抖,跌坐在麻袋上,冰凉的长鞭从他头顶擦过,虽是没有抽在身上,但那一扫而过的力道着实不小,若是他反应慢些,长鞭就会卷上他的脖子,这天冢也就真成了他的坟茔。

景啟手忙脚乱的掏出火折子,没等点亮浸了油的麻袋又是一破空传来,长鞭打散了“小山”,麻袋滚得到处都是,景啟攥着火折子飞扑到就近的一个麻袋旁。

火光燃起的同时长鞭已来到眼前,啪的一声抽到了景啟身上,景啟当即变了脸,烫嘴似的吐出一串脏话来。

他这一骂,那形势猛烈的攻击倒是倏地一停,一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当看到景啟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时,白如苍石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惊讶。

还真没死!

景啟见他出来噌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疼到发烫胳膊,怒瞪他“你能不能睁眼看看再动手,老子要是再慢一步这一鞭子可就抽脑门上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黑石一样的眼睛中透出了一句话来:盗墓者,该死!

景啟一把扯下身上背着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举给他看“谁盗墓了!谁盗墓了!老子是来赔你衣服的!”

少年却警惕往后一退,双锋挝瞬间持在手中,景啟读懂了他的目光,说道“能有什么阴谋!上次老子弄坏了你的衣服,这是件新的,特意让人给你做的,先做了一件,你先试试尺寸,若是合身,我再让人给你做,一定会赔一百件给你的!”

衣服往前一送,少年非但不接,还满眼冷漠的向后退去,苍白的指尖轻点双锋挝,一幅随时要出手攻击的架势。

景啟忙举手立誓“你放心,老子对天发誓,真对天冢没兴趣,只是单纯的来还你衣服,顺便找回丢失的东西。”

景啟捡起一块碎石在墙上画了起来“大概这么大.....银子的,银子你知道是什么不?看见我的佩剑没?就是这个色....上次丢在这了,那是我自己的,不是这坟堆.........咳!不是天冢里面的,你成天在这守着,有没有见我的寄名锁?”

少年觑了一眼墙上那个有几分眼熟的图案,眸中一片漠然,景啟想了想,突然拔出自己的佩剑“寄名锁上有我的名,就是这个字..............”

在景啟佩剑出鞘的那一瞬间少年瞳中倏的一紧,双锋挝同时脱手冲去,景啟没打算动手,也没想到眼前人会突然出手,得亏他反应的快,脑袋往下一缩,与那双锋挝险伶伶擦过。

“还敢偷袭本将军!”

佩剑顺势一转,砰的一下砍在双锋挝上,少年眉间微紧,虎口被这力道震的发麻,他顺势后退,双锋挝再空中化作一道白虹,啪的一声狠狠向景啟抽去。

“又来!”

景啟就地一滚,脚尖挑起棉花麻袋挡在面前,只见他一手拿着麻袋“盾牌”,一手耍着剑花,防守的同时向少年冲了过去。

长鞭适合远攻,但没法近身作战,只要他能冲到人身旁,长鞭便不攻自破,这小白脸只能用双锋挝来近身对战。

近身对战可是景啟的强项,只要他肯用双锋挝,景啟未必会输。

一切都向景啟预想的方向发展,少年果然不得不用双锋挝来跟他近身对战,对了五六招后少年自知近身对战吃亏,觑了个空子抽身离开。

景啟没有乘胜追击,只见少年一个翻身远离了他几米开外,迅速从袖中摸出那截熟悉的骨头来。

低沉凄冷的声音再次传出,尸蜣被其召唤,从黑暗中爬了出来,密密麻麻潮水一般快速向景啟涌去。

景啟不慌不忙的从袖中摸出一个物件来,气定神怡的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一吹,高亢响亮的声音如一道滚雷,在地宫猛地炸响,嘹亮的声音不但盖过了少年吹出的召虫曲,还气势汹汹的冲散了眼前的尸蜣群。

震耳欲聋的声音暴风般卷席了整个地宫,少年霎时间只觉得眼前失色,地宫动荡,就连独尊天下,屹立了两百年的蟠螭门都被震的连连颤抖,一幅眼看就要石碎的脆弱模样。

少年更是被那嘹亮的声音震的头皮发麻,血冲后脑,就在景啟一个尖锐的转调时他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平生第一次受如此严重的内伤。

景啟放下手里的“神器”,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老子是打不过你,但吹得过你!虽然不知道你手里那支骨笛是什么来历,但我这支可是百器之王,天下至尊,克世间万物,也克你那阴不阴阳不阳的破笛子!”

“叫...什....么......”

生硬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地宫响起,隐隐戳戳,似幽魂鬼语。

景啟顿时警惕起来,扬声质问“谁!给我出来!”

少年擦了嘴角的血,缓缓站起身来“我,问,它,叫,什么?”

他一字一顿,声音生硬结巴,说话与他来说似乎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景啟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眼睛睁得溜圆“你不是哑巴?”

少年目不转的的看着景啟手中的“神器”,执着的问他“叫,什么?”

“唢呐。”

“唢,呐,好.........”

少年眼里都泛了光,景啟突然计上心头,滴溜着眼珠子说“当然是好东西了,这个可是天下至尊,神器之首!我也是寻了多年才得了这么一个,要不是你那笛子难缠,我还真不舍得把它拿出来!”

少年摇头,磕巴的说道“不,篞。”

他说话断断续续,上句不接下句,换做其他人根本不晓得他在说什么,景啟倒是奇人竟然能听得明白“原来是篞,我就说这声不大像笛子。”

景啟晃了晃手中的唢呐,说“你既然喜欢这神器,我便送给你,作为交换,你让我在这找我的寄名锁,只要我一找到立刻就走,从此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见,如何?”

少年“若,是找不,到呢?”

景啟“找不到就当是天意,只能算了。”

少年静穆细看,越发觉得他手里“神器”合眼,犹豫半晌终于点了头,景啟立刻双手奉上“神器”,那认真劲儿真真是少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捧的是玉玺,此刻正在举行肃穆的登基仪式。

少年如获珍宝,小心翼翼的接过唢呐,黑石眸中闪出了熠熠亮光。

景啟看的那叫一个内疚,总觉得自己是欺骗了一个心智不全的可怜孩,景啟目光过于愧疚,少年似有所察,抬眸之时将唢呐紧护在怀中,看向景啟的目光满是警惕,像极了护食的嘤嘤幼崽。

“......”景啟“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要回来!给了你就是你的!”

虽然看似人畜无害,但景啟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有多厉害,要不是自己走运,坟头草怕是已经开花了。

得了承诺少年这才放下心来,满足的欣赏着手里的唢呐,对眼前的“擅闯者”不闻不问,任他搜去。

景啟举着火折子在走廊找了半晌,余光无意觑见了什么,一个激灵弹了起来,佩剑刷的一下出了鞘。

少年瞬间抬眸,双锋挝反手握在手中,在少年警惕的目光中景啟伸头往那暗处看了看,随后松了一口气,将佩剑收回剑鞘中。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一窝子蛇呢!”

沙池的暗处描画着歪斜扭曲,诡异非常的线条,不成形的线条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如蛇群一般,看的人头皮发麻,寒意四起。

景啟静看了半晌,突然转眸看向少年“其实我的寄名锁就在你身上吧!”

少年漠然摇头,黑石眸中一片无辜“没,有。”

他就像个被人恶意污蔑的单纯孩童,那双眼睛眨着真诚和无辜,看的景啟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么单纯的一个人,自己怎么能怀疑他!

“不可能啊.....”

景啟指着那片铺满了诡异线条的沙池,问他“若你没见过我的寄名锁,为什么能写出我的名字!”

少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似乎也在替他想这个奇怪的问题。

他是真无辜委屈,但景啟也是真想骂人。

明明是他拿了自己的东西,却无辜的像是清白人,倒是景啟这受害者咄咄逼人的不像是个好人。

“什么都能给你,唯独寄名锁不能与你!”

景啟将手一伸,难得的理直气壮“还我!”

少年不说话,指尖轻敲双锋挝,看向景啟的目光突然变得阴鸷,景啟身上的鞭痕又开始隐隐作痛,那难得的硬气自然荡然无存,甚至还生出了怯意。

毕竟这一身的伤还没好,一看到他变脸,他就肉疼的紧。

“你.......你不是尧光族的吗?不都说尧光族的人仗义慷慨,为人正义吗?怎么还有你这么无赖的!”

“无....赖?”

少年歪头看他,似乎并不理解他说的无赖是什么意思。

景啟觑了一眼寒光凛凛的双锋挝,语气骤然一转“夸您呢!无赖的意思是无可挑剔,赖以生存,就是..........夸您好!”

景啟一生习武,认字的水平跟山丹不相上下,虽然总是透出一幅知识渊博的样子,但只要是认识两个字的人都能看得出他的浅薄来。

景啟见他杀气渐褪,以为自己的夸赞起了效果,殊不知足不出冢的少年就听懂了一个夸您好,其他的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景啟“少侠啊我其实,谁!”

佩剑和双锋挝几乎同时出手,只听砰的一声响,一道寒光从暗中甩出,两人的利器被打了回来,与此同时黑暗中传来了破空声,有大量暗器向两人射了来。

少年飞身躲过,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柱子顶端,景啟没有想到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肉盾牌会突然离开,霎时间只见有数不清的寒光冲破黑暗向他射来。

天冢与景啟来说甚是陌生,而且暗器铺天盖地而来,他就是想躲也没处躲去,只能持剑硬抗,危难之际,一条银白凌空甩来,啪的一下将景啟抽了出去。

在景啟离开的瞬间,暗器已然冲将过来,将景啟方才站过的地方扎成了针板。

景啟无力的歪在黑暗中,眼前忽明忽暗,奄奄一息。

凌空而来的那一鞭子的确救了他,但却正好抽在他的旧伤上,疼的他眼前一黑险些昏了过去。

暗器不曾伤他一分,这一鞭子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脑子刚恢复一些清醒的景啟立刻察觉周围有些不对,地宫好像在颤抖,在摇晃,在快速下沉....................

“草!救命啊!”

下沉的不是地宫,是他!!!

他被那一鞭子抽到了流沙池中!!

几个黑衣人从暗处冲出举着大刀劈向景啟,景啟此刻深陷流沙池,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举着宽口大刀往自己脑门上劈。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犊子了!

铁掌将军要驾鹤归西,给这天冢添坟加墓了..................

长鞭横空而来,一鞭子将黑衣人扫了出去,少年趁胜追击,双锋挝顺势向前贯穿了黑衣人的喉咙,其他黑衣人四散分开,以包围的形式围攻少年,少年面不改色,将双锋挝挥动的出神入化,找不到丝毫破绽。

黑衣人陆续倒下,不过片刻就只剩下一个用鞭的黑衣人还在与少年对抗。

对方长鞭棘手,远攻不及,也没有近身的机会,一时间两人对战焦灼白热,难分胜负。

景啟在流沙池中奋力挣扎,几近崩溃的喊道“你就不能先把我救出来再跟他打吗!”

这一吼还当真有些效果,其中一条双锋挝势头一转冲向景啟。

景啟看的满眼透着希望,正要伸手去抓,一枚暗器突然打了过来,暗器将那救命的双锋挝撞偏。

双锋挝被外物撞击,不受控的在空中甩出一道波浪弧度,啪的一下抽在了景啟的脸上。

景啟捂脸痛呼一声,拿开手时发现掌心一片鲜红。

“靠!老子破相了!”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墨石般的眸中慢慢晕起一丝杀意,衬得那张苍白的脸越发的阴鸷诡异。

黑衣人心弦一颤,不禁向后退去。

他似乎在生气........

两条双锋挝同时出手,一条冲向黑衣人,一条冲向景啟。

双锋挝像条愤怒的毒蛇,缠住对方长鞭的同时,张开了獠牙,锋利狠狠的贯穿了他的手掌。

与此同时另一条双锋挝已经冲到景啟面前,不等景啟伸手,它便缠上了景啟的脖子,在景啟满脸惊恐中,拔萝卜似的,把他整个从流沙池中拔了出来。

景啟清晰的听到自己脖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也清楚的看到自己即将尸首两处的悲惨下场。

这王八蛋是故意的!

这小白脸再是足不出冢,再是不经世事,也不可能傻到拔脖子这种程度,他方才是冲着救人来的吗!分明是杀人!杀人啊!

刚落地没等喘口气勒在脖子上的双锋挝倏然又是一紧,将他整个人贴着地面甩拖了出去。

地面凹凸不平,还有不少碎石,这一拖犹似酷刑,在他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

景啟刚出流沙池就被人甩拖出去,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背了过去,恍惚之中他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寒光从黑暗中冲出,与他险伶伶的擦过,狠狠的钉在了墙上。

原来双锋挝是救了他,不然这会他就该成刺猬了。

黑衣人丢完暗器转身就跑,少年紧追在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过长廊,就这么不见了。

少年看着延伸了一路却又突然消失不见的血迹,就这么的陷入了沉思中,静穆半晌,少年突然伸手,在沾有血迹的墙上猛地一推。

冰凉的风扑面而来,卷带着细微的碎沙,外界的风猛地灌入地宫,在地宫中没头脑的乱窜,发出了惊心的呜呜声。

少年走出了暗门,站在了柔软的沙丘上,他看着一望无际的荒漠以及满天繁星,整个人石化了般呆愣住了。

直到一束柔和落在他身上,他才悠悠然回过神来。

流云随风散开,月华倾泻而落,顺着连绵起伏的丘陵向天边蔓延,沙丘上落了一层碎雪晶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荒漠中熠熠闪烁,像从天边滑落的星辰,打翻了的鲛珠,在月光下散发着幽静的美。

天地似乎变得静默无声,少年的眼中只有这看不见尽头的熠熠星海,那双冷了多年的黑石眼眸不知何时起变得温和许多。

细风拂面而来,晶莹碎沙随风而起,在月光下旋转欢跳,少年的宽袍在风中鼓动,迷茫的目光追随着半空中欢跳的沙砾。

星光似乎落在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苍白的唇畔微微上扬,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少年。

带着几分病态,却散发着极致干净的少年郎。

少年缓缓伸手,月光在他手心轻绘流淌,像是一掬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净水,少年转眸看向暗门,艰难生硬的问道“这是.....什么....”

看呆了的景啟猛地回过神来,一瘸一拐踏出了暗门“这是月光。”

“月,光。”

景啟嗯了一声,指着半空中的皎月,对他说“看到那个豁口大盘子没?它叫月亮,这是它的光。”

少年抬眸,咿咿学语似的重复着景啟的话“月,亮。”

景啟看着站在月光下的人,突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南,箕。”

“南箕。”

景啟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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