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有时三个月,有时三五年。”
影九端来一盆水替鹿小七擦洗手臂,一般这些贴身的活儿都是影九完成,从不假手于人,她的声音很温柔:“王妃白天多睡会儿,夜晚……我带王妃去王府的密室,王爷托付的人今天夜里您就能瞧见。”
影九的眉目清明,手上长满厚厚的老茧,也是跟随影字辈儿的兄弟们出生入死,是魏允信任的人。王府的密室,托付的人?摄政王府秘密可真多!想想皇帝的密旨,心中也是一阵发懼,魏允走就走了,还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大难题,回头十月生子的时候,要她从哪里变个娃儿出来,还是男娃,冥家皇室真是稀奇古怪。大约晌午时分,影九突然把林有望抓住了,狠狠的把人摔在鹿小七的跟前:“王妃,你的陪嫁小厮忒不厚道了,在您的安胎药里下了足量的红花,就盼着您流产,想把小王爷给害没了,着实留不得。”
鹿小七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两天完全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忘记了侯府中还有没料理完的事儿。林有望自从跟自己陪嫁过来,一直小心翼翼的蛰伏,若不是他今天主动出现,她几乎忘记有这么一号人。鹿小七端坐高堂,黄花梨的木头在阳光下发出微微香气,她一身素静的衣衫,头上只戴了两粒珍珠做装饰,宛若一个贞洁烈女般恬静的守寡,眼神睥睨跪在地上的林有望。林有望浑身是伤,在府中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英俊潇洒模样全无,跟一个真正的陪嫁小厮般平凡。良久,鹿小七才抿了一口茶低声道:“林有望你果真这般恨我吗?”
“从小到大,我阿娘就说你母亲仗着家世好,夺走了父亲,而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得令人生厌。”
林有望的目光中出现怒意:“凭什么我姐姐嫁给皇商严家,而你的儿子还没出生就要成为太子?天道不公,我便要替天行道了结你。”
“行啊,九儿,我不想再看见他,把他发卖到边疆去,左右老太太也把卖身契给了我,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他。”
鹿小七挥挥手恬静的道,完全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林有望高高的昂起头,就算是被卖,也要遵守做人的尊严。可他不曾想到,以后的日子里,再无尊严可言。杀人诛心,对未来的恐惧与未知的明天才是林有望此生最害怕的噩梦。鹿小七在王府当起当家主母,心中也确实难熬,她还有无数个看得见看不见的对手在明处暗处小心翼翼的对付着她。“王妃,侧妃们来请安了。”
影九在门外禀告道。侧妃们?鹿小七的双眸带着诧异,不是说魏允府中的侧妃都被折磨致死,怎么还有侧妃?影九仿佛看透了鹿小七的心思,目光流转,小声的道:“王爷以前的侧妃妾室都是各国送来的密探,或者是皇帝安插在身边的眼线,所以都会被打发出去,而待会儿进来的侧妃们是经过考验的女子。”
鹿小七揉揉太阳穴,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在涌动,真不知道踏进这个圈子是福是祸。她挥挥手,影九将人带进来。不一会儿,进来了四个莺莺燕燕的女子,为首的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始终带着高傲的神色,她不过是微微福身便坐在一侧,傲气得连招呼都不打。原来魏允说让自己照顾好府中的人和事,就是跟这些小娘子们打擂台,以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鹿侧妃安,我今天跟着姐姐们来是请辞的,王爷都不在了,守着偌大的王府作甚?我自请下堂回娘家去。”
一个穿着粉红色长裙的女子柔柔的道,一看就是个狐媚的。影九恼火:“凌小娘,你太放肆了,王爷在的时候对你那么好,现在尸骨未寒,你就要走,着实是……忘恩负义,你忘记你当初在蒙将军家里当歌姬时被欺辱的情形了吗?”
“呵,当初我在蒙将军家里待得好好的,无非就是主母对我们苛待了一些,偏生王爷非说我的眼眸长得美,硬生生的把我夺进王府,如此欺男霸女只因他是摄政王,我见过蒙将军了,他说将军府永远都是我的家,我……这便去了。”
凌小娘面露喜色,哪里有死了丈夫的模样。鹿小七不动声色的饮茶,仔细打量另外三个妾室。影九用剑挡在门外:“你还想改嫁?凌小娘当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要是想回将军府,先问问我的剑同意吗?”
“九儿,咱们王府是明事理的人,既然凌小娘不愿意在府中守寡,咱们就放她走。”
鹿小七拦住影九拔出的剑,笑得妖艳明媚。影九护主心切:“走可以,但是你不能从王府中带走一丝一线,要是胆敢偷窃,我直接送官府。”
“谁稀罕啊,将军府泼天的富贵等着我,我十六岁进了王府当妾室,早就受够了,若非将军让我再忍耐一时,我早就想走了。”
凌小娘把头上的钗环摘下,扔在鹿小七的跟前。另外三位侧妃目空一切,带着茫然看戏。“鹿侧妃,我今年二十六,进府十年,我总算体会到什么是狼窝,若不是你肚子里怀了他的种,我真为你感到惋惜。”
凌小娘一身素白走出正厅,脸上带着恬静满足的笑容。蒙将军?蒙将军!鹿小七的脑子里一直在回忆这个男人。她轻轻的抚摸小墨猴儿的背,又在它的背上点了几下,小墨猴儿懂事乖巧的溜出门。而此时,鹿小七才发现为首的一名女子正盯着她的肚子看得出神……“还有要自请下堂的吗?今儿个我做主,想走的都可以走,大家好聚好散,谁也不欠谁的。”
鹿小七处变不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偌大的正厅里一片安静,那些妾室们美目流盼,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王妃真是好福气,还未成婚便怀上了王爷的小世子,陛下也下旨,将来您的孩子是当太子的,真真是令人羡慕。”
为首的女子满脸艳羡,点绛唇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