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见到写意朝着他所指方向越行越远后,他想了想还是大声又嘱托了一句,“殿下,你可得速去速回啊。”
见写意远远地摆了摆手,他的脸却是一下子耷拉了下来。身为皇家贵胄自是可以随性肆意,可他只是一小官,越想越是害怕,索性就瞅着前方远去那人的背影,小跑着跟了上去。而对于写意来说,他在刚行了几步路后,就听到了后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也不由无奈的停下了脚步,转身朝着急急追赶而来之人说道:“这位大人,放心在此等候,本王去去就回,定不会误了时辰。”
他倒是没料到云晞积威如此之重,任他好说歹说,那领命带路之人依旧如牛皮糖一般,不肯放过他。如此步步紧跟,他的下一步计划只怕还未实施,就要泡汤,更何况以他的性格,事后自是不会留名。“那下官就在此处恭候殿下。”
李立也算是机灵之人,脑袋一转,就猜测写意是腆不下脸,当着他人的面赔礼道歉,暗骂了几句自己的鲁莽后,也没有再不识相地欲跟上前去。见说话者当真未跟上来,写意暗舒了一口气,加快了步伐向着杜若的营帐而去。他推断杜若不在营中,方会有此行,不过虽这么想,在掀开帘帐,见到空无一人后,还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既然没有人在,自是任他畅游。他将自己明显脏污的外衫脱下,打开了杜若的储衣间,在看到仅只黑白两色的衣衫后,微皱了皱眉,想到这只怕是目前身形最合适他之人,也只好随意抽了件白色长衫换上。只是他在换上后,心中却是愈发地不喜杜若。一个人倘若过分追求衣物的颜色,那不是他甚喜这种颜色,就是想借此来掩饰什么。而黑白代表两个极端,不会有人在喜欢黑色之时,又甚爱白色,因此这两色无非是为了掩饰他性格中的黑暗。黑色可谓是他的本真,但他为了掩饰,又强制自己喜欢白色。心机深沉,写意也不会不喜,只是这欲盖弥彰,却是让他难生好感。还有这衣上刻意的熏香,明明是个男子,偏喜欢熏香,虽是淡淡的杜若香气,却也让他嗤之以鼻,武将不似武将,文士又不似文士。为此,写意还特意环伺了四周的布置,仅只一瞥,他就冷冷地轻哼了一声,这营帐整洁干净地不像是男子的居住之所,甚至空气中还隐隐漂浮着极淡的香气,说是女子的闺房也不为过……倘若有人在此,听到他这番说服力十足的话,只怕也无法把这些跟突如其来的醋味联系在一起。只是他这般评头论足,却是忘了自己所居之所,也容不得一点脏污。因为一开始的不喜,使得与杜若有关的一切,也变相地导致他愈发地不喜他。而随着简单地一番梳洗过后,写意很干脆地将手中脏污的青衫,毁尸灭迹,随后便走出了杜若的营帐。见到写意出来,站在不远处等候的李立,脸上一喜,虽有些疑惑他怎么换了身衣裳,却也不太在意,急忙在前头领路。李立眼中的疑惑虽一闪即没,却还是被写意捕捉到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后,就朝着李立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话。“今日之事还望这位大人不要伸张。”
那话语听着温和,可其中的威胁之意,让李立不寒而栗的同时,忙点了下头示意自己不敢泄露丝毫。他虽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也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能管的,在写意明显让他三缄其口的眼神下,只能刨除杂念,专心领路。“殿下,下官只能送到此处了,前方就是陛下所在。”
在行了一会儿后,李立面前就出现了一顶较之其他营帐,明显更气派的大帐,在见到这顶大帐后,他就停了下来,恭敬地垂下头,立在路边,不再上前。写意闻言,微点了下头,就朝着那顶大帐行去。算了下日子,距上次见她,也有一月有余,不知她是胖了还是瘦了,此刻内心竟是难得的多了些惶然,醒悟过来后,又不由自嘲一笑,不过一个月罢了,又会有多大的变化。在一月前,在他听闻云晞要御驾出征之时,他虽早有心理准备,内心依旧一沉。战场凶险,明知她既然出战便有了万全的准备,但依旧担心刀剑无眼,那点忧虑,别说谢然,便连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的婆婆妈妈。而正因为这忧虑,他才会在知道鸳盟之约时,那般的愤怒。之前有多担心,现下就有多愤怒。这鸳盟,这愤怒,随着他离那顶大帐越来越近,他的那点惶然,也逐渐燃成了一阵大火,一阵恨不得将他和她皆燃成灰烬的大火……“陛下,凤临意王殿下已至。”
听闻此言,云晞眼神微微一闪,才知道原来自己刚才竟是一直在发呆。明明知晓迟早要面对,在他到来之际,自己却依旧有些不知所措。她敛下脸上方才一瞬而起的苦笑,轻轻一叹,方开口应道:“让他进来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过了身,将背对着大帐入口。负手而立的她,看似在端详前方的地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连一根线条都看不进去。纵使看进去了,任她如何组织,那些线条也根本组不成,她原本已是十分熟谂的地形。而随着身后突兀响起的掀帘声,她的动作虽未变,藏于袖中交叠的双手,却是微微一僵。她知晓身后慢慢临近的人就是他,虽没有转身,但是那逐渐逼近的气息,却告诉她,身后那人就是她既不想见,又想见的人。矛盾的心理,导致写意进来后,她并没有主动开口。两人都不愿先说话,致使整片营帐中霎时只剩下了一片寂静。这僵持在持续了一会儿后,写意方败下阵来,无奈地先开了口。“凤临写意参见承景陛下。”
明明是尊敬地行礼问好声,由写意说来,却是莫名地多了丝嘲讽和冷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