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驻军,驻守在三十里铺的山谷中。沿着官道上走了一会儿,拐上了一条捷径,也就是一条田间小路。田间小路,是村里人自发修的,主要是走的人多了,踏出来的路,所以有一段平整,有一段坑坑洼洼的。稍微有点颠簸。正走着,忽然从前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听起来吵闹的人还不少,有女人哭喊的声音,有男人哀求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吵架。钱薇薇掀起车帘,看到外面空旷的田野,地里还留着的玉米杆茬。走过玉米地,就看到了地面上已经枯黄的瓜蔓,觉得有点熟悉,下意识的看着向远处。真的看见远处的地里,那间小小的看守瓜田的小屋,门口围着一圈的人,扛着锄头的拿着铁锨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呼声喊声和哀嚎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玉奴,柳儿。“马车,停一下”钱薇薇忙喊停马车,拉着穆凌跳下了车,后面跟的陈玄礼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昨天晚上沿着官道找钱薇薇,一路没找到,结果碰到了陈玄礼,顾千姿,几个人商量着,拐上乡村小道去找。三拐两拐的就到来到了这里,看到了田野里的小屋,就找到了钱薇薇。今天去三十里铺驻军的营地,拐上小路正好又经过这里。他猜想,应该是村民们发现了藏在小屋里的那一对男女。可昨晚上不是留下人护送他们今天去都城了么,怎么还在呢。估计女子身体不允许。只是不知道他们吵吵闹闹的在做什么,有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哀求声和愤怒的指责声。三人边往地里走,边说这事。穆凌昨晚上今天早上,听钱薇薇说了二次接生的光辉事迹,他到现在想起小王妃洋洋得意,自我标榜的表情都觉得可笑。现在,有那么多人围着小屋,还有人哭有人哀求,有人吵,有人闹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带了几个侍卫,穿过田野,没多久就到了小屋前。女人哭泣的声音很悲惨,还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有女人尖锐的声音在呵斥:“你们这对男女,怎么能随随便便在我家的小屋生孩子呢?很不吉利”男人愤怒的声音:“我这屋子是为了看瓜,看玉米的!是有讲究的,平时都是我住在屋里,我家女人都不能在小屋里过夜的,你们倒好,不但有女人在屋里过夜,还将污秽之物留在屋里,不是给我们带来晦气了吗!”
女人生孩子,怎么是污秽之物!钱薇薇听得很不舒服。围观的一群人也七嘴八舌的。“女人把孩子生在人家屋里是不吉利的!”
“你们两个是不是正正经经的两口子?怎么都快生孩子了,还在外面瞎跑。”
“污秽之物,留在人家小屋里,会带来血光之灾的!”
“这小屋,离人家远,早上晒太阳早晚上月亮能照进来,是受日月精华的,指不定有什么神仙路过呢。”
“对不起各位,我们夫妻二人,本来是要赶到都城回家生孩子的……我们夫妻愿意愿意赔偿……”玉奴还在一个劲儿的解释,他是旦角,虽然声音小,但是声音的穿透力极强。可是小屋的主人显然不愿意听。女人尖着嗓子说:“赔偿?你们怎么赔偿,我们这小屋是敬天敬地,敬着神仙的!”
男的也恨恨的说:“你们这样是对天不敬,对地不敬!”
玉奴弱弱的说:“那么各位叔伯婶子,你们说……如何是好!”
女人顿了顿说:“你们得买头猪宰了,祭天祭地!”
“然后,然后将这孩子留下来,这孩子是在小屋生的,是神灵保佑才生下来的,他得留在这儿守着神灵!”
什么意思啊!合着是要人家把孩子留下来!这不是要抢人家孩子吗?钱薇微蹙起了眉头,斜着眼睛看了一眼穆凌。她知道有讲究,女人不能在别人家生孩子,这样会给别人家带来血光之灾。让买头猪敬天敬地,祷告一下,这个可以说过去,可是让人家把孩子留下,就过了!穆凌出身高贵,没出征以前是堂堂皇子,率兵出征后一介武夫,这些年帅兵打仗,他是最高级别将领,根本就没接触过底层百姓,哪里知道民间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和那些不成文的讲究。他站在人群后面喊了嗓子:“吵吵闹闹,干什么呢?让开让开。”
他个子高,声音大,气场足!围着的二三十个人瞬间站向两边。钱薇薇看见柳儿抱着孩子坐在地上,衣服上全是血迹,脸色惨白,孩子嘴唇发青,一会儿哭一声。玉奴跪在地上,衣服被撕破了,脸都肿了,嘴唇上全是血痂,一点没有了清秀淡雅的气质,狼狈极了。现在已经闪在两边的都是农夫村妇孩子老人,有拿铁线的,有拿锄头的,穿着破破烂烂的补丁落补丁的衣服。穆凌站着没动,钱薇薇上前几步蹲在地上,叫了声:“柳儿姑娘,”。顺手将身上披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的身上。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一只猪蹄儿,塞到柳儿手中。猪蹄是她专门给自己留的,养颜美容,补充胶原蛋白的。现在给柳儿吃了,给孩子下奶吧。围攻玉奴柳儿的村民,被穆凌的阵势给压住了。刚才只是听声音都不自觉的排列两边向后退去,现在看清楚了穆凌的长相,穿着打扮以及后面站着的陈玄礼,疾风,几个威武雄壮的护卫,又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钱薇薇站了起来,顺手拉了拉玉奴,示意他去照顾㧕儿,她昨天才生了孩子。玉奴早已经面露喜色,他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昨天晚上钱薇薇帮他,他忽然知道了钱薇薇的身份。可是他知道现在不能说出来,便起来去照看柳儿,一眼看见柳儿狼吞虎咽的吃着猪蹄儿,都噎住了。忙进屋去,将留在里面的水壶拿出来。看着柳儿不管不顾的吃猪蹄喝水,心里很难过。钱薇薇就挺直腰板,倒背着双手,两只手的小拇指头勾搭着,大模大样的在两行村民中间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把气势摆足了!这才看着刚才喊的最凶的中年村妇说:“这块瓜地是你家的?这间看瓜的屋子也是你家的?”
村妇吓的身子一颤,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是老身家的瓜田,看瓜的屋子也是老身家的!”
村妇虽然不知道钱薇薇什么人,却从她的姿态中看得出,身份绝非一般。钱薇薇点了点头:“是你家的地,你家的小屋!”
“刚才是你说你家小屋敬着神灵,柳儿姑娘在小屋里生了孩子,是亵渎了神灵?”
妇人道:“不是老身这么说,是大家都这么说!”
村妇40多岁,是有一定阅历,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里虽然害怕,该说的话还是说了。“老身家的这片瓜地,是老身家唯一的一片地。以前一直是种粮的,今年倒不上茬,就种了西瓜。”
“田里的这间小屋,是前年盖的,前年种了麦子,去年种了玉米。”
“屋顶专门去了两块瓦片,就是为了晚上月亮能照进来,白天太阳能照进来。”
“老辈人说,这叫采天地日月之精华,我家小屋里还供着天地神灵的灵位。”
“老身都不敢在小屋里过夜,怕女人家身上不干净,亵渎了神灵!这个女人竟然在小屋里生孩子,血把屋里的地都染红了,这不是要给我们带来血光之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