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并不知道罗雪雁那时候落了胎,便去了,或许当时在沈妙看来只是一些寻常的话,可是在罗雪雁最脆弱的时候,无异于绝了罗雪雁的生机。在罗雪雁看来,沈妙说恨她代表着什么,没有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恨自己。而沈妙刺伤罗雪雁的同时,还说了些定王待她不好的模棱两可的话,让罗雪雁担忧。 思虑过剩,沈信不在定京,罗雪雁又要痛心又要忧心,接连丧子,便是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沈妙恨不得冲上去抓花常在青面上虚伪的笑容。 景色一晃,竟又到了一处院子里。那院子修缮的十分风雅,常在青穿着翠绿色的长裙,身边的丫鬟慢悠悠的为她打着扇子。夏日的风都带着热气,可扇子是用冰块浸过的,于是那风也就清凉的很。 “听闻夫人快不行了。”
常在青身边的嬷嬷道:“大夫说大约就是这几日的时间。”
“让人伺候的好点。”
常在青道:“别落人口实。”
嬷嬷称是,又道:“姨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
常在青捻起罐子里的紫葡萄吃:“这么几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只是不知道老爷那头……。”
“将军深爱姐姐,自然是伤心的。”
常在青微微一笑:“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坐着大房里唯一一个女主人的位置就好了。将军不认我,下人认我就好。”
嬷嬷也点头道:“姨娘说的是,原先还以为夫人能撑得久一点,不曾想这么快就……” “心都伤透了,整日又担忧,熬到现在已经算她命长的很。”
常在青淡淡道:“罗雪雁本生的一个好命,嫁到这样一个好人家,院子里又没有别的女人,可惜,生了沈妙那样的女儿,就将她的好运气糟蹋没了。”
沈妙一怔,只听常在青又道:“说什么便信什么,定王殿下的手段倒也是高的很,让沈妙对他死心塌地的。连爹娘都不要了,不过,若非沈妙蠢,又怎么成全我的好运道?”
沈妙站在常在青的对面,炎炎夏日,心却如坠冰窖。 “沈妙让人从定王府送来的年礼吃食,全都被人做了手脚都不知道,她自个儿蠢,罗雪雁倒是疼她的紧,那些个药膳全都吃了。却不晓得自己女儿送来的却是毒药。那一日你也见着了,沈妙喂罗雪雁喝药,那一勺一勺喂得,可都是毒,偏偏罗雪雁还满心欢喜。”
沈妙身子一颤,险些歪倒下去。 那时候她为了帮助傅修宜说服沈信,想要讨好罗雪雁,便命人采买了药材学做了药膳,回沈府里做给罗雪雁吃。罗雪雁自来就觉得沈妙待她冷淡,忽而热情自然是高兴得很,全都一勺不剩的吃下去。原来……那些东西便被人动了手脚? 罗雪雁是不会怀疑自己女儿害人的,可沈妙也没想到早在那个时候身边人就已经有了可趁之机。她忽而觉得好冷好冷,脑子乱哄哄的难受。 从旁观者来看,她那时候有多恶毒多愚蠢,连被原谅的资格都没有。是她亲手推着自己的母亲进了黄泉路,她才是最不孝的人! “罗雪雁强了一辈子,却折在自己女儿手中。说起来,我倒要谢谢沈妙。”
常在青笑的舒畅:“将她母亲的命道拱手送给了我。从此以后,这沈家的后院便是由我说了算。罗雪雁这辈子不亏,若说她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大约就是生了沈妙吧,沈妙,的确是个害人精呢。”
远处忽而有婢子急急忙忙的跑来,影子在夏日的太阳底下拉成长长的一条,那声音也是滞缓的,带着湿漉漉的汗珠的。他们说。 “常姨娘,夫人方才咽气了。”
“夫人没了!夫人没啦!”
“轰隆”的一声惊雷,自天地之间铺开,照亮了夜色里的定京。雨声和着雷声闪电,将屋里人的哭闹声一丝不露的全部掩住。 沈妙满脸泪痕,她尖叫:“娘,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喜欢傅修宜,我再也不喜欢他了!我错了,是我错了!娘!”
床榻边上,冬日的惊雷照在她惨白的脸上,仿若厉鬼般凄厉绝望。紫袍青年站在榻边,面色复杂的盯着沈妙不断挣扎在梦魇中。 片刻后,来人终是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