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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川将艾窦和姜妍送到了滑板广场,他拒绝做电灯泡,与他们告别后又把车开回了茱莉亚新餐厅附近。
女孩子们在车里留下了奇异的芳香,梁川落下车窗,把胳膊探出去,想起了不少往事。 她还会笑的时候,她不会笑的时候,她躲闪他的注视的时候,她认真询问他的时候。 想起她诚挚又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沟通绝技?他笑得温柔似水。 想起她害羞的时候,脖子和耳垂会泛起微微的红色。想起她,心会变得柔软,也会有欲罢不能的快乐。他已经有很多年不曾爱过了,如果把爱情换算成身体反应和情绪波动,他明白他正在遭遇一场最强烈的爱情风暴。 他曾经有过很多“女朋友”,从十四岁到十七岁,混乱的青春期,各种肤色的女孩子们喜欢和他在一起。只要彼此快乐,那就是女朋友,如果缠得心烦,影响他考试、竞赛、炒股、滑雪,甚至吃饭,那就分手。他每次都洒脱得要命,无论女孩子怎么哭,他都不会回头。 他似乎天生讨厌女孩子的眼泪,包括自己的妹妹。梁畦走了以后,他自闭了很长时间,拒绝社交,拒绝出风头,拒绝读商科。梁道生因此而生气,大骂他没出息。他却感激梁畦,因为她是真正的天使,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恶劣,唤醒了他的同理心,让他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现在的梁川把爱情当作在南美大陆湿润的丛林里扑闪翅膀的玻璃蝴蝶,是神迹,是脆弱的美丽,他动心,渴望,但更要小心翼翼。 遥遥看见戚澄摇头晃脑地走路,他被她调皮的样子感染得发笑,可忽而又见她蹲了下去,他立刻为她亮起灯,生怕路上坑洼,她崴到脚。 戚澄站起来,看清是梁川的车,于是加快步伐走过去。发现下车迎她的只有梁川,戚澄立刻呆住:“不好意思,梁先生,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吧?”“你不能叫我梁川吗?我们好像没那么陌生吧?”
“哦……”戚澄心动过速,抓着头发遮掩,她岔开话题问:“姜妍和艾窦去哪里了?他们还要玩多久?”
“我觉得我们应该自觉点。”
见梁川要为她开副驾驶的车门,戚澄拦住,说:“我坐后面就好。”
“也好,累的话,可以睡一睡,到了地方,我叫你。把地址发给我。”
“要不,你就把我放在吴东路地铁站三号出站口吧……”戚澄见梁川自顾自摆弄中控台上的大屏幕,好似不搭理她,她咬住嘴唇停下来,心想:莫不是觉得我矫情? 果然,梁川转过身来,用惜字如金表达了他的“嫌弃”,他说:“地址。”
戚澄只能埋下头,找到梁川的和书屋一样名字的微信号,打开来,敲下了精确到门牌号的地址:“吴家渡曹阳3弄7号”。 不知道他在什么样的家庭长大,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竟然会养出一个这么得体友善的好人。戚澄悄悄打量梁川的背影,又想:怎么没了艾窦,他总是一个人?没有女朋友吗?不可能吧……梁川稍稍动了动,戚澄立刻被吓得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她又在想:你管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呢?! 让梁川把车停在地铁出站口,还真不是戚澄在矫情,她是替他考虑,因为小里弄走不了超过三个轮子的车。可惜,他这么傲娇,那她也没办法了。 梁川看着黑黢黢的深巷,把车停了下来,他伸出食指在中控大屏上刷了几下,然后扭头对戚澄说:“下车吧,我送你进去。”
吴家渡是海州市内老城区里的老城区,因为违章扩建,老房子一片一片地连在一起。狭长的小巷内歪歪斜斜地竖着电线杆,偶尔有几盏路灯,到了夜里,总是忽明忽暗,闪得人心慌。最近可能线路老化得更厉害了,路灯已经全部灭光。 但如果回来得不那么晚,倒也不用害怕。就像现在,八点过去不多时,正是小巷里那些几辈子守在这里的人家最欢乐的时候,户户亮着灯,看电视的看电视,听戏的听戏,偶尔还有在户外支个小桌在节能灯下摸纸牌的。 烟火气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像走入时间的甬道,突然回归人与人都极亲切的上个世纪。 梁川的记性还真是好,只是看了一眼地图而已,这七拐八拐的路倒像是他领着她在走。这种绝技,她只在谍影重重里看杰森伯恩使过。他一边走路,一边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戚澄瞥一眼,见他掏出一个金属盒子。 抽烟吗?戚澄想:开车放手,走路抽烟……总算有了点富二代的“负标配”。 然而,梁川把金属盒子递给了她,让她摊开手,然后往她手心倒了两粒圆圆的糖果。 “艾窦做的多味糖,他说味道可以像香水一样渐变。”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皮肤倒像是柔光的小灯泡,他笑着说,“我觉得是失败了,你试试看。”
意料之外的举动加上不够善意的揣测,让戚澄不好意思,她找话遮掩,说:“你们真是有闲情逸致。”
她用无情的面孔说插科打诨的话,效果是正相反的,倒显得最后三个字没有存在的必要。可是梁川一点也不介意,他只是动作轻柔地把金属盒子又收了起来,平和安然地看着她。 戚澄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帮我?”
梁川聚了眉头想了想,问:“你指的哪件事?”
戚澄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有过很多次交集了,每一次他都出手帮忙,可是她好像还没有正式道谢过。 “是问古先生的事吗?”
梁川轻描淡写地说,“举手之劳而已,看到他们从困顿里走出来,我的感觉也很好。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最好的满足就是给别人以满足……”
戚澄恰好知道这句话的出处,并且受这句话影响很多年,她脱口而出,应和着:“拉布吕耶尔,我知道他。”“是,”梁川的眼神流露欣喜,“你看过他的书?”
“看过一些片段。”
戚澄回答得很老实,她说,“在一些散文集里有节选。”
“他的风格就是那样的,格言式的随笔。Sheldon有整本的全集,下次,我拿给你。”
戚澄的心又开始咚咚,好在,她到了家。 “我到了,谢谢你这几次的举手之劳。”
几乎垂直的木楼梯从半掩的木门里透出来,这样的居住环境,他确实没料到。 “就不请你上去坐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戚澄和梁川告别,转身步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