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海州那天时间尚早，戚澄不顾众人的劝说执意去往公司。她把行囊拜托给了艾窦，空着手火急火燎地赶回博克斯，阿花伸手要礼物，戚澄拿不出，挨了阿花好一顿教训。

　　戚澄四处寻找李奕昕，终于在复印室找到了他，她走过去，诚挚地向李奕昕道谢。

　　戚澄的突然出现让李奕昕陷入了不自在。他为人灵活，这几天刚刚和国潮项目组的人混熟了，王嘉林亲自挑选的人各个都是精兵强将，李奕昕觉得在国潮项目组待一天比在运营一组待一个月学到的东西都要多，他很想留在那里。可是戚澄回来了，她回来得这样急切，像极了心存担忧、刻意防备。

　　“这些是要怎么弄？你告诉我就好，这几天辛苦你了。”

　　李奕昕抓在手里的是国潮项目的资料，他想给自己复印一套用来学习，本来就不知道是不是合规矩，被戚澄一问，他涨红了脸，吱吱呜呜地说：“这不是老大让弄的，我对业务不熟，想多学学……”

　　戚澄恍然大悟，她当即大方地说：“我那里也有一些电子资料，回头发给你。”

　　这话让李奕昕卸下包袱，想到和戚澄之间尚有一层校友关系，他嘴甜地说：“学姐，你怎么进的国潮项目组？真厉害！我要是也能进这种大项目就好了，真羡慕你。”

　　“加油吧，总有机会的。”

　　李奕昕在运营一组的轮岗即将结束，很快就要转入下一个部门，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出博克斯管培生体系是徒有虚名，如果按部就班地跟着管培生培养方案走，八成熬不过今年冬天，他有些着急了。

　　“学姐，你能不能把我调到国潮项目组去？我看大神们每天都加班到深更半夜，应该还缺人吧？学姐，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去了做什么都行，做谁的助理都可以！”

　　戚澄愣住，这个小学弟真是高看她了。

　　她能有什么本事引荐人？连她自己是如何稀里糊涂进的国潮项目组，戚澄都还没想明白。可是，李奕昕确是她拉进国潮项目组的，她找他帮忙的时候，动动手指就把人叫来了。

　　同事之间，你帮我，我帮你，才叫互相照应。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那叫无耻，叫剥削。

　　戚澄在心底叹了口气，想：唉……我怎么也成这种人了……

　　李奕昕被戚澄寡淡的面孔吓住，学姐“不好惹”的标签声名在外，他心头难免打鼓，很怕得罪了人且不自知。

　　不等戚澄开口，李奕昕机灵地找了台阶，说：“我就是开开玩笑，学姐别当真啊。对了，下午六点有个会，你回来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这些资料你着急要吗？着急要的话，我就先不复印了……”

　　“没事，你慢慢复印，我不着急。”

戚澄打断他，说，“小李子，这次真的感谢你。”

　　“哎呀，学姐你别这么客气。”

　　“积极主动是好事，我支持你，如果有项目内部竞聘的机会，我一定会告诉你。”

　　“真的？”

李奕昕嘿嘿发笑，他深深鞠躬，说：“谢谢学姐，以后有任何活你随时找我，我小李子永远随叫随到。”

　　戚澄没有应声，她从复印室退出去，提醒自己要警醒，不要变成了连自己都讨厌的人。

　　下午六点，戚澄出现在了国潮项目的例行会议上。有人迟到，王嘉林生气地拍桌子。那人似乎是三组经理王凯博的下属，王嘉林语气糟糕地质问王凯博，他的下属是不是开着宝马奔驰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如果是就趁早开了。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戚澄总觉得王嘉林这话是意有所指，仿佛就是说给她听的。她实在不能不多想，别人只是迟到就被骂成这样，而她在团队最忙的时候缺席了两天半，岂不是应该当众切腹了结？

　　不一会，那个迟到的同事点头哈腰地进来，王嘉林用王之蔑视瞪了他一眼。戚澄抬起头朝那人看过去，她发现迟到的正是曾经和柏厚安在杂物间对谈的周森，他曾经对她伸出过手，自我介绍说：“我们两个是一届的管培生。”

　　算起来，也是同学呀，戚澄自然而然地对周森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开完例行会议，王嘉林把戚澄单独留了下来，她几乎在听到王嘉林叫她名字的一瞬间就冒了汗。

　　等所有人都出了会议室，王嘉林沉着声音问她：“舍得回来了？”

　　戚澄觉得气虚，尽管当时她提出休假的时候，王嘉林并没有异议，他甚至还鼓励她休假来着。

　　见戚澄缄默不语，王嘉林更生气了，明明前一秒钟他还在提醒自己注意控制情绪，但一想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不知道什么鬼地方过了三天，他就恨不得把电脑砸了。

　　王嘉林没有砸电脑，可是敲了桌子，他压着声音低吼：“你不懂随机应变吗？！大家都在加班，就你搞失踪？！你是带着资源，还是身上有赫赫战功？！搞什么东西！我让曼迪叫你回来，你倒好，塞个什么管培生进来。戚澄，你学得挺快啊，好的学不会，坏的一沾就上手。我看那个李奕昕比你聪明，我教你，你跟个木头一样，我倒不如带他算了！”

　　王嘉林这一溜密集的辱骂字字戳在戚澄的心窝，她垂着脑袋，咬住嘴唇不吭声。

　　“你还觉得委屈？！”

　　她不与他对话，王嘉林受不了，他继续用言语逼迫她，追问和挖苦一连串地往外崩，他偏要逼戚澄开口。可是戚澄也是倔强，她咬着嘴唇，力气大得都尝到了丝丝血腥味，也没有松口。只是实在忍不住委屈，她的左眼流下一行清泪。

　　瞥见她脸上滑过一道泪痕，王嘉林又难免后悔，他想问的、想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但他想问的、想说的又根本无法开口。他见了她就没法平静，想了想，王嘉林站起来，说：“你先去吃饭，吃完饭到我办公室，跟我过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