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清河的书房离开，大概是丑时，夜深如水。苏芷曼没有返回揽月轩，拐到了大夫人的住处，翻进了院子。大夫人的屋子竟然还亮着烛，苏芷曼点破窗纸，从孔隙看，有个丫鬟已经趴在苏大夫人床边的桌子上睡着，桌上烛台燃着蜡烛还剩下大半截，烛台旁还有准备好的新蜡烛。乔佩蓉这是打算彻夜燃灯啊，真是亏心事做多了怕鬼寻上门。苏芷曼先潜入偏房，将睡着的丫鬟下人全部击晕，之后又蹑手蹑脚的潜进乔佩蓉的屋子，一掌将那个守夜守的睡着的丫鬟彻底劈晕。乔佩蓉的睡眠很轻很轻，丫鬟卡在喉咙里的叫声都听到了。“谁？”

乔佩蓉猛的睁开眼，桌上的蜡烛同时被苏芷曼吹灭。紧跟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黑影在乔佩蓉跟前晃来晃去。“你……你是谁……”乔佩蓉瞪大眼睛，惊骇的问。“你说我是谁？”

苏芷曼用伪装的慎人的嗓音慢吞吞的问。乔佩蓉只看到昏暗中有个女人，披头散发，舌头好像垂着老长，正阴森森的看着她。“害死我，你就真能忘了我么？”

幽幽的声音回荡在乔佩蓉耳边。“你别过来，别过来！”

乔佩蓉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脚，“老爷，老爷呢，老爷怎么还不来？”

“叫老爷？想让老爷来看看我么？好啊，叫啊，让苏清河也来，我要问问他，他为什么不替我做主，为什么！”

“你走，你走啊！”

乔佩蓉胡乱的挥动着手。苏芷曼朝前又近了几步。那么快的动作，就像是一下就飘到了乔佩蓉的床前。“啊——”乔佩蓉吓的惊叫。苏芷曼身形一倾，“你敢喊叫！纳命来！”

声音无比凄厉，尖悚。反正这个院子里的人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她下的手轻重她知道。这点声音也还惊不到其他院子熟睡的人。“姐姐啊，姐姐饶命，我回头一定给姐姐多烧纸钱，让姐姐在地下过的富足有余。”

乔佩蓉紧贴着床脚不敢动，哆哆嗦嗦的哀求道。“姐姐？”

苏芷曼冷笑。那根长长的舌头晃啊晃。“你是妹妹？妹妹你可不是我存心害死的啊，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一头给碰……碰死了，妹妹，你死的好惨啊，回头我也会给你烧好多纸钱，绝不会亏待你。”

乔佩蓉又道，“妹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如曼，给她寻个好婆家，我一定视为己出，你就放心的去吧。”

“妹妹？”

苏芷曼又是阴森森的冷笑，“我还是真的见到了妹妹，否则还不知道自己当年是怎么死的！”

“姐姐！你是姐姐！”

这下乔佩蓉确定了，面前这个来找她索命的是苏清河的原配穆婉蓉！“姐姐，姐姐，妹妹我对不起你啊，姐姐你大人大量，求姐姐饶命！”

乔佩蓉赶忙向苏芷曼叩头，“姐姐，我将芷曼视为己出，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侍奉你，妹妹我错了，求姐姐原谅！”

“下辈子？你下辈子有做牛做马的资格吗？生成蝼蚁被人一脚踩死，还怎么侍奉我？你待芷曼视为己出，可芷曼从我死后过的什么日子！是你害的我们母女二人阴阳两隔，我不该拿你偿命？”

苏芷曼厉声道，身子眼看朝乔佩蓉扑去。“不！我也是受人指使的！”

乔佩蓉一声尖叫。苏芷曼本身就是在吓唬乔佩蓉，也不想凑近被乔佩蓉看清自己的面目，收回了身子，“谁的指使！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是她给了我药，说给你服用之后不会被人查验出来，就算你自己懂医，也没办法自治，只能渐渐病死。”

乔佩蓉道。“老三可没这么跟我说，她说药就是你一个人下的，你别以为随便编出一个人来跟你分担，我就信你！”

苏芷曼道。“我说的是真的，姐姐，我不敢骗你！”

乔佩蓉一个劲儿的向苏芷曼磕头。“你不知道她是谁，冤无头债无主，你让我找谁？我只能找你赔命！”

“不，不，我会想办法把她引出来，姐姐你给我时间。要是我死了，姐姐你就彻底寻不到她了，你也见不得还有个杀害你的真凶逍遥法外吧？”

“你能引得出来吗？”

“能，我一定能！当年我在万安寺许愿，她问我想不想做苏大夫人，我鬼迷心窍的就点了头，然后她就给了我一包药，后来我怕了，再也没有去过万安寺，心想着只要她寻上门要挟我，我也不承认，结果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找过我，只是下药的时候被三夫人看到，她也不敢乱说。后来我想，既然她指名道姓的给我药去害你，肯定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知道我们的情况，我会设法把她引出来。”

乔佩蓉信誓旦旦的道。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还自己身败名裂的幕后之人？苏芷曼想。如果不是有那个悬而未决的案子，她是绝对不会轻信了乔佩蓉的话的，不过现在看乔佩蓉的样子也是怕死要把同谋一起拉下水，换一个垫背的。“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引不出那个人，我再来索你的命！”

苏芷曼给乔佩蓉丢下一句话，后退着“飘”出了屋子。虽然只是学了点轻功的皮毛，还是很有意思。返回揽月轩，苏芷曼将咬在嘴里的纸条取下来揉碎，把散披的头发拢了拢，准备进屋，感觉到墙边有人，鬼鬼祟祟。苏芷曼缓步走过去，那边的人来不及躲，被她给揪了出来。“苏如曼？”

“二姐姐……”苏如曼没了往日针对苏芷曼的骄纵，也没有发疯的样子，怯怯的看着苏芷曼。“白天的时候我邀你来揽月轩，你这么晚才来。”

苏芷曼松开苏如曼，径直朝自己的小屋走。苏如曼小心翼翼的跟上，进了门，赶紧替苏芷曼把门关好。“蜡烛就不用点了。”

苏芷曼很熟悉屋子里的情形，直接走到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坐下。苏如曼循着模糊的光线，小心的挪到苏芷曼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二姐姐救我。”

苏芷曼挑挑眉，“我自己都每天过的提心吊胆，防着你们这个防着你们那个，你还跑来说让我救你？我还得想想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没有！”

苏如曼把头摇的拨浪鼓似得，“二姐姐，我没有。二姐姐相信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错不错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芷曼冷笑。“我知道，是二姐姐报复我，所以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苏芷曼挠挠耳朵，“我报复你做了什么吗？”

“呃……没有！”

苏如曼一愣，赶紧又摇头。苏芷曼勾唇冷笑。自作孽不可活，她可不会因为一两句软化就承认不该承认的事。“是我……们弄巧成拙，到头来害了自己。”

苏如曼哭着嗓音，跪着朝黑暗中苏芷曼的那个深色的影子挪过去，“二姐姐，是我咎由自取，我知道，做了那样的事早已无颜苟活，可是我不想死啊，二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人生难得糊涂，你反正已经因为丧母得了失心疯，谁还会要你的命？”

“我不要做一辈子的疯子，只要有好的一天她们一定不会放过我，娘……娘就是例子！”

苏如曼痛哭流涕，“乔佩蓉是故意杀了娘的，因为娘当时差点就说出她做的事，她是在灭口。我也知道她们母女做的事，如果我清醒过来，她们也一定会再灭口的，二姐姐，我不要死……呜呜……”“知道难了来求我？你怎么不去求爹？太尉府还是爹说了算吧？”

苏芷曼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道。俗话说该休息的时候不休息，会老的快呢！可这一夜偏偏又是个不眠夜。“不，没用的，没用的……”苏如曼摇头，“只要她们在府上一天，我都要担惊受怕，可是爹不会把她们怎样的，他只会继续保持府上的表面太平，否则当时娘的话已经脱口，他怎能不追问？娘的声音那么大，我不信爹没听到。爹谁也不想让谁死，这对太尉府不吉利，可是乔佩蓉不会这么想，她们一定会想办法要了我的命，就像对我娘，对你的娘。”

“你怎么不说是我们的娘呢？这样倒显得我们更亲近。”

苏芷曼道。这苏如曼也不傻啊，平日看起来是苏芩曼的跟班，心里还挺敞亮的，不过这么明摆的表现出想要借她的手去除掉乔佩蓉母女的心思就笨拙了。“你这是借刀杀人啊！”

苏芷曼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不是借刀，是我们一起，为我们的娘亲报仇！”

苏如曼仰起头，“二姐姐，乔佩蓉真的害死了你娘，我娘早就跟我说过，她亲眼看到乔佩蓉给你娘下药。还有那天的事，是她们要算计你——”“结果把你给坑了，也是罪有应得。”

苏芷曼冷漠的道，“至于乔佩蓉给我娘下药的事，她自己已经跟我说了。”

所以，她根本没必要花力气去买苏如曼嘴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