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

苏清河坐在矮凳上，双目泛着微红。他确实想过，针对苏芷曼的人可能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可那也只是猜测，他想，只要她不认，或者不确定，就是他猜错了。他的挚爱，他挚爱的女人不会为了仇恨疯狂到这种地步！不惜拿明王府的声誉，不惜拿自己儿子的名望，去报复一个早已死了母亲的孩子。“怎么？对我失望了？”

明王妃笑道，折身回来，继续坐下，俯下身，向前倾，“是不是我肯定了这件事，你就不爱我了？”

“敏儿，放手吧，这样很累。你如今贵为明王妃，你的儿子还最有希望做储君，明王也很疼爱你，你已经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了令众女人高不可攀的地位，这些到手的幸福，还不够你放弃了仇恨？”

苏清河在劝道明王妃的时候，他自己也是想放弃的。短短的时间里，太尉府发生了多少变故？他真的很累了。“你的意思是，你也打算放弃太尉大人的身份吗？连你也要放弃我了？”

明王妃含笑的眼睛里吟着泪水。苏清河将头别开。“我哪里幸福！”

明王妃的声音豁然抬高，手重重的拍在案上，“一生与自己相爱的人不得厮守，甚至看着他死，我哪儿来的幸福！你说，你得不到我，就算娶了三个妻妾，又官居太尉，你感到过幸福吗？”

“敏儿，我以为你是幸福的，我便幸福。默默的看着你，我都是幸福的。”

苏清河回过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明王妃。“你以为？你知道什么！”

明王妃长袖一挥，踉跄的站直了身子，“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忍着心里多大的难受？你以为我承欢在一个不爱的男人身下，还要笑脸相迎很开心吗？都是因为穆婉蓉，她毁了我的一生！我就要所有人都下地狱，我就要她的女儿不得好活！其他的人，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丈夫？儿子？不过都是我用便用，抛便抛的东西！告诉你，我活着，就是要让苏芷曼活的足够痛快，那是我唯一的乐趣。”

砰！画舫外一声震响，船体跟着晃动。明王妃的身子跟着摇晃了几下站稳，冲着外面怒喝，“老刘，你也活得不耐烦了？”

老刘几个是明王妃的最忠心的奴仆，是陪着明王妃嫁入明王府的，是明王妃最知心的仆人，自然也掌握着她的不少秘密。这次苏清河跟明王妃会面，就是由老刘接洽，然后安排在画舫。明王妃借故来碧波湖游玩是很普通的一件事，然后老刘再将伪装过的苏清河秘密接到画舫上，人在外面把守，注意着动静。其实苏清河与明王妃私下会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自然知道这种事是很危险的，如果不是苏清河因为乔佩蓉被杀，太过担忧明王妃此时的处境与做事态度，他也不会催着非得要见明王妃一面。明王妃知道人在快要炸毛的时候是需要抚顺的，否则怕苏清河给她捅了篓子，便也就答应了这次密会。画舫外没有人作答，这不是忠厚的老刘办事做派，一般情况下，老刘就算不解释，也要低声下气的向明王妃认错。可是，此时的画舫外鸦雀无声。苏清河赶忙起身，将头上的船夫帽子朝下拉了拉。此时他就是船夫的打扮，身上不见半点太尉大人的影子。明王妃扫了眼苏清河，先一步朝舫篷的门外走，推开木制雕花小门，撩开珠帘，登时整个人僵硬住了。苏清河意识到不妙，马上快步窜至舫篷窗口，推开窗子就要朝湖中跳，结果，一根长矛从湖水中竖在窗外，将他顶了回来。苏清河赶忙换另一个窗子，结果同样被水下的人手持长矛给逼回来。明王妃回头看到苏清河已经走投无路，只得豁出去，展开端庄的笑容走出舫篷，上了甲板。“辰儿，你怎么来了？找母妃有事？”

明王妃又恢复了那个慈爱的母亲的神态。司马昱辰一脸铁青，两只眼睛能滴出血来，嘴角挤出一丝冷笑，“不是母妃唤孩儿来画舫的么？”

“我什么时候唤的你？谁给你传的信？“明王妃脸色微变。这个时候，母子二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一定是有掌握到画舫的秘密，故意引来了司马昱辰，撞破明王妃的秘密。但是，他们此时根本就顾不得去想是谁做的手脚。明王妃担心刚才的那番话都被司马昱辰听到了。而司马昱辰虽然知道自己被人算计，可是结果却让他见到了他绝对没有见过的母妃。他不知道是该气恨引他来的人，还是该感谢那人让他看到了一份真相。一个让他绝对想象不到的真相！他来到画舫的时候，舫篷外根本没有一个船夫，这让他好奇，没有直接进了舫篷里，另外他母妃的声音是在是尖锐，毫无任何修饰，让他不得不望而却步，静静的站在外面，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对话。明王妃以为将附近的画舫驱散，自己所在的画舫于周围没有联络就是安全的，船夫老刘等人又都是她的亲信，甚至还替她做过不少背地里的事，便能够口无遮拦的放开去谈论任何事。可惜她不知道，苏清河已经被箫王府的暗卫盯上，并且还特意为她唤来了儿子。“母妃，你刚才说什么？父王与我都是你的玩物，想用就用，想抛弃就抛弃？买通柳儿陷害苏芷曼的人是你？是你为了对付苏芷曼故意利用了我的婚事，当年你借报恩之名请皇上为我们赐婚也是为了成亲之日对她的打击？是你故意将我们两个人绑在了一起，又硬生生的拆开，苏芷曼的一切不堪的名声除了苏府后院的关系，还有你在背后默默推动，一切都是你的报复！”

面对司马昱辰一句句的质问，明王妃的脸色一下比一下白。每一句畅快淋漓的话她可以直接喷给苏清河，却不能够让任何外人听到，她心里有太多的愤恨与不甘，却不能够真的公之于众。否则……“辰儿……”明王妃在司马昱辰一步步的逼近下，有些站不稳。司马昱辰突然加快速度，从明王妃身侧穿过。“辰儿，你听我说！”

明王妃一把拦住司马昱辰。司马昱辰还真的站住了，低着头，声音粗重，“苏太尉，出来吧！”

苏清河没有出去，虽然已经无路可逃，但是他不在甲板上露面，也就没有更多的人看到他。“苏太尉，你认为躲在里面不出来有用吗？”

司马昱辰道。既然他能站在这里，就会有更多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湖水可以隔开普通百姓，却隔不开存心打探消息的人。“辰儿，跟母妃进来。”

明王妃改变主意，将司马昱辰拉进舫篷。人有的时候就是需要一块遮羞布，明明事实已经摆在那里，却还要借助舫篷去做无用的掩饰。三个人站在舫篷里，苏清河依着窗口，明王妃站在门口的位置。司马昱辰走向正中的案旁，抬脚将一块碎瓷片踹飞，擦着苏清河的脸，飞落进湖里。“你们好好的吃酒就是，何必谈起那么多事？太尽兴了吗？”

司马昱辰左右瞧瞧明王妃与苏清河，“苏大人，做一个船夫也太委屈你了。明王妃，皇家的荣华都给不了你幸福？你的幸福是什么？跟苏太尉双宿双飞？”

“哼，怎么会是他？”

事已至此，被儿子逮了个正着，明王妃虽然害怕，可也没什么再遮掩的。“原来不是。”

司马昱辰扫了眼苏清河，“那就是郎有意妾无心了。”

苏清河错开司马昱辰的目光，眼底晦暗，两缕忧伤。“既然苏太尉不是母妃的旧相好，那么母妃又为什么要杀穆婉蓉，针对她的女儿呢？穆婉蓉有没有夺人之爱，你怎么会那般记恨她？我真是不明白了，你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当年都经历了怎样的一场风流，将父王蒙在鼓里，也根本不在乎你的亲生骨肉！”

司马昱辰说着，双拳紧紧握起，牙齿咬得嘎嘣响。他此时心里被人算计的恨所占的比例很小，其实这也根本不能说谁算计了他，若说算计，首先他经历的事看到的事应该是假的，可是他亲耳听到了一切，只能说是有人给了他这个去发现真相的机会，由他自己亲眼听到看到，可是要比听人讲述受到的触动更多更强烈！尤其是当他亲耳听明王妃说，自己不过是她手中的用来报复仇人的工具时，那心口上被人撕开的血淋淋的痛绝不是能够从听人讲述中能够体会到的。如果是经人讲述，他可以选择不信，可是由他亲耳听到，却无法否定。这样的情形太真实了！“明王世子，你的母妃是有苦衷的，她心里太难过……”苏清河叹了口气。“有什么苦衷让她可以利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什么难过，我们父子这么多年的陪伴都无法抹去？你们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如此疯狂！让我听听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做复仇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