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先是到前厅给温沐晟夫妇敬茶。接着盛装的如意已经盖着红盖头被季洛娴和温如锦扶出来了。秦策目不斜视,跟如意一起又向温沐晟和温夫人行了跪拜礼。温沐晟很是激动,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他定定地看着秦策道:“如意从小在家里娇养着的,以后若有什么不对的···你多担待些。千万不要让她受了委屈···否则,我可是要去找瑞王喝茶的。”
这话听的一旁的温梓烨很是无语,拿瑞王威胁镇南王···估计没戏。秦策恭谨的拱手行礼:“岳父大人放心,我既娶了如意,定会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温夫人坐不住了,直接上前携了如意的手,哽咽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如意透过盖头下面看着娘亲的手握着自己的胖爪子,那力道可是不松,心里又是一阵阵的感慨,片刻便红了眼眶,眼泪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夫人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松了手:“你···以后,要好好的···”如意点了点头,头上的珠翠撞的叮当响,姜夫人上前劝道:“大喜的日子,可别误了吉时!左右咱们都在京中,如意日后想回娘家,不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说完拍了拍温夫人的手,姜芷缦也过来扶着她,轻声道:“你可别惹的如意伤心。”
温夫人这才点点头,后退了两步。温梓烨上前,将如意背在背上,往外头走去。温梓烨的背不像秦策的宽厚,但很结实。如意双手绕过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温梓烨走的很稳,他对着背上的如意道:“上回我在木樨院说的都是玩笑话。你记住,如若你真的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告诉我,千万别自己忍着,大哥哥不会笑话你,知道没?”
温梓烨难得深情一回,他这会子突然觉得嘱咐不够似的,又道:“你虽嫁出去了,但咱们温家依然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要是不方便,着人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如意感受着温梓烨背上传来的温度,瞬间有些不想嫁人了,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低低的应着。很快,就到了大门口,温梓烨将如意放到十六人抬的轿子里,然后转身拍了拍秦策的肩膀,回去了。轿子启程,鞭炮声和礼乐声响起,很是热闹。温沐晟和温夫人站在大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轿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轿子很稳,如意听到两旁热闹的谈论声和轿帘轻微的晃动,这才知道已经离了温府门口,她这才敢抽出袖子里藏的细棉条沾了沾眼角的泪水。绿珠跟在轿子旁,听到轿子里有动静,将头探到轿帘旁边,问道:“姑娘,可是饿了?”
如意将细棉条收到袖子里:“不饿。”
绿珠声音压了压:“姑娘,你可别忍着啊?我这还藏着许多喜饼呢!”
如意:“没忍着!”
迎亲的队伍兜了个大圈子,晃动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瑞王府。瑞王府外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供来看热闹的百姓吃喜酒。轿子稳稳的落下了,如意被搀出轿外,有人往她手里塞了根红绸,那头秦策拿着另一端,却没有走远,亲自过来扶着如意。“小心台阶。”
秦策温声提醒。周边是一片赞美声:“王爷王妃真是鹣鲽情深啊!”
“新郎官可真疼新娘子”“你瞧镇南王···”如意即使看不见旁人的表情,但也忍不住害羞起来。她悄悄地拧了把秦策,却被他猛的抓住手:“夫人当心脚下。”
“哎呦,你瞧镇南王多贴心啊···”如意:···这厮绝对是故意的!瑞王端坐在八团紫檀雕花大椅上。忍不住就要老泪纵横,想他自从媳妇去世后,就又当爹又当妈的,一个人把这小子拉扯大,现在就要娶老婆了,他他他他···激动啊···一旁的老管家戳了他一下,“王爷,您好歹收敛一些,今日大喜,不兴哭的···”瑞王这才收敛了一些,看着踏进来的儿子和儿媳妇,感慨道:“一转眼,这小子都要成家了!”
老管家眼皮子抖了抖,自瑞王妃逝去后,王爷就将五岁的世子送到了寺里苦修,一去就是五六年。后来世子大些,王爷又将他送去军营,这才回来没几年。说实话,王爷还真没怎么拉扯过世子······屋内聚集了不少人。先皇子嗣本就稀少,后来叛乱的叛乱,远黜的远黜。到了秦晗这一代就没有多少亲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先皇的同胞兄弟和非同胞兄弟了。两人刚刚站定,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先是一愣,复又连忙跪下迎接,秦策直接舍了红绸,伸手牵着如意往一旁站了站。盖头下,如意看到两抹明黄色的衣角从身边过去,瑞王起身,秦晗上前将他按下,笑道:“王叔不必多礼,朕就是过来观礼的。”
一旁的老管家眼利,忙让人搬了两把大椅来在上头一旁安置了。瑞王看着秦晗道:“怎能劳动大驾!”
皇上一出宫那就是大事,一般派个身边的公公过来观礼那就是无上的荣宠了。也不知瑞王府今天是招了哪儿的狗屎运了。秦晗牵了姜静姝在一旁坐了,“镇南王是朕的兄弟,王妃又是皇后的姐妹,今日这杯喜酒,朕是非喝不可了!”
说完又冲着下头跪着的众人道:“各位免礼,今日大喜,咱们只论亲戚,不论君臣!”
瑞王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了,下头的人也都起身了,只是很明显,喧闹声小了很多。两人在老管家的牵引下拜了天地,如意由绿倚扶着进了沉香院。秦晗在前头与秦策饮了杯酒后便带着姜静姝回宫了。姜静姝本想再留,秦晗不允。帝后一同出宫除了祭天或者私访,都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否则便是有碍国本。光是言官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沉香院暂作两人的新房,等三日后还是要搬到镇南王府去的。是以如意的嫁妆箱笼什么的还单独找了一个院子放着,只打开了几个日常用的,其余都没打开。秦策送了帝后出府后便回了新房,房里已经有了许多女眷,秦策在如意身旁坐了,旁边的喜婆奉上一杆称,笑道:“还请新郎官挑开新娘子的盖头,挑出金玉满堂!”
秦策拿过秤杆,轻轻地从中间将如意的盖头挑开。如意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在眼前,她微微眨了眨眼,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就见秦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如意本以为秦策是被自己的美貌倾倒,正暗自得意时,就听他来了一句:“怎么涂成这个鬼样子?”
如意气结,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毕竟屋里还有不少人在。旁边一个穿着宝石绿衣裳的夫人笑道:“新娘子长的可真漂亮!”
又有几个也笑着附和:“是啊,王妃和王爷简直是天生一对!般配的紧!”
如意腹诽:涂成这个样子还能看出漂亮??秦策显然很受用,听了这话还朝那说话的夫人笑了笑。那夫人是邢王妃,邢王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兄弟,性子和软,也没掺合到什么皇家争权夺位的事情上去,是以先帝待他还不错,封了个富庶的地界给他。邢王妃见几百年不见笑过的镇南王居然对她笑了,心里一个激动,夸的更带劲了,赞美话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往如意身上砸。如意暗暗的瞪了秦策一眼:死妖孽。接着喜婆上了一碗汤圆,拿着勺子舀了一个递到如意面前。如意这会儿饿的紧了,看到白胖白胖的汤圆递到了嘴边,便毫不犹豫的一口含住了。刚嚼了一口就觉得不对劲,那喜婆的勺子还没撤去,好像就等着如意吐似的。如意扭头用手挡着将嘴里的汤圆吐到了勺子上:“怎么是生的?”
那喜婆笑的更欢了,就连旁边的人也不住的打趣儿:“新娘子说生了,来年一定生个大胖小子!”
如意这才反应过来,合着人家就等着她说这话的!于是不禁红了脸,好在脸上脂粉涂的厚,也不怎么看得出来。她偷偷的瞄了对面的秦策一眼,只见他眼中含着一丝不知名的深意,笑着看着她。如意的脸更红了,好在喜婆赶紧递上来了交杯酒,两人一同饮了。然后众人又往他们身上丢一些花生瓜子红枣桂圆啥的,这个如意知道,不能接。可秦策忍不住啊,接了几个,立刻就有人笑道:“王爷,这不是演武场,您那身手啊,用不上!”
秦策笑了笑,不接了,开始坐在床上与如意大眼瞪小眼。待所有的礼节都过了一遭,秦策就被前院的人叫去喝酒了,走之前还在如意耳边说了句:“等我。”
如意底下头去,耳边的酥麻还未散去,旁边的夫人们都又开始打趣起来,秦策在时她们不敢太闹,毕竟这位镇南王的脾气众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又是上过战场的,身上总是有着一股子杀气。这回秦策一走,她们便都大胆起来。“王爷真真是疼王妃,恨不得一直留在王妃身边呢!”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绛红色衣裳的妇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比邢王妃稍年轻一些,一看就是个爱闹腾的。如意笑了笑,这种场合新娘子还是不开口为好。邢王妃怕如意不好意思,好意介绍道:“这位是德阳大长公主的儿媳周夫人,你们是一辈的。”
德阳大长公主是先帝异母的姐姐,现在和夫家一起都住在长公主府上,周夫人的丈夫是长公主的独子,是以这周夫人也格外的得长公主疼爱。长公主也是瑞王的异母姐姐,也算是秦策的姑姑。如意很快的就算出了该叫什么,朝她微微颔首:“表嫂。”
周夫人应了一声,笑道:“新娘子的声音都这样好听,怪不得镇南王护的紧呢!”
如意做娇羞状,又看向一旁的邢王妃。邢王妃笑了笑:“我是邢王妃,你该喊我一声婶婶!”
如意微笑:“王婶。”
邢王妃继续道:“我先前一直在封地,趁着这回回来参加你们的婚宴,就不打算回去了,以后咱们可以多走动走动,邢王府就在镇南王府隔壁。”
如意点了点头,她听温夫人给她科普过,这邢王妃与邢王的感情淡淡的。邢王一直在封地没有回来过,虽与政事无意,却是养了一堆小妾。这次秦策大婚他也只让了邢王妃回来。看样子,邢王妃是打算与邢王分居了。邢王妃保养的很好,四五十岁的年纪看着却比周夫人大不了几岁,看来这心态不是一般的好。“策儿也真是,新娘子还没吃东西,也不知道让人送过来一些。”
说话的是白夫人,秦策的姨母,白婉仪的亲娘。白夫人看着旁边都是些皇亲国戚,这个王妃那个公主儿媳的,只她一个是四品官的夫人,有些插不上话。转念一想,自己可是新郎官的亲姨母,不比这些人与之亲近?于是便寻了空插了一句,还特特将“策儿”两个字咬的极重,来彰显自己的身份。这话听着让人有些不舒服,新娘子成婚当日不吃东西是习俗,再说事先在娘家肯定是吃过东西的。就算秦策心疼如意送吃的,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下连周夫人都撇撇嘴不吭声了,邢王妃显然也没想接话。如意只当没听见,场面顿时冷了下来。这时候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如意抬头一看,不正是白婉仪。秦策说过不让她去镇南王府,可管不着她来瑞王府。“表嫂,表哥一向都是这个性子,你多担待些。”
此话一出,场内更静了。谁不知道这白家想跟镇南王攀过亲,如今这白婉仪一口一个表哥一口一个一个多担待的,真拿自己不当外人。这是跟镇南王妃示威呢?镇南王妃是谁?外祖家是皇后的娘家,及笄礼上皇后娘娘都亲自去了,又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哪轮得到你个小小的四品官之女前来示威?就算你顶着镇南王表妹的名头,那也得看人家认你不认,据说,镇南王连过年都没去白家拜年,那可是亲姨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