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仪看着柳听云紧张的模样讽刺般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如意的肚子上,眼神愈发狠毒。如意也不傻,自然不会离她太近,不动声色的往后头退了两步,绿倚和绿珠又上前护在她两旁。“表妹若是喜欢这步摇,拿去就是了。多宝阁会另送一份首饰给你做添妆,全当我和你表哥的心意了。”
如意伸手拽了柳听云一把,笑着对白婉仪道。白婉仪往如意刚刚下来的楼梯口看了一眼,仍不见半分自己想见之人的影子,心中失望至极。她将步摇放在柜台上让伙计包起来,看向如意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妒意:“我喜欢什么自会出银子买下,就不劳烦你了。”
如意倒是无所谓,你不要正好,倒给我省银子了。“那表妹先看着,我就不奉陪了。”
如意脸上的笑意在转身的刹那消失殆尽。她拉着犹自愤愤的柳听云往楼上去,再不看白婉仪一眼。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从前的白婉仪了,从前的白婉仪还可以与她做面子工夫,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看起来是温良无害的。而现在的白婉仪,不管是内里还是外表,都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憎恨,一定程度上已经失去理智了,谁也不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来。自己现在怀着身孕,不能与她扯皮。如意拉着柳听云进了包厢,疑惑道:“那步摇我看着一般,你怎的这样喜欢?”
柳听云在她对面坐下,气鼓鼓的道:“我也不是很喜欢,只是我就看不惯她那嚣张的样子,什么嘛,也不讲个先来后到!”
若不是碍着如意在身边怕她出事,自己今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意笑了笑:“好了,别气了。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将面前的锦盒往对面推了推。柳听云看了如意一眼,伸手将锦盒打开,脸上瞬间阴转晴。“这也太好看了吧!”
她迫不及待的将头面拿出来,满眼希冀的看向如意:“是给我的?”
如意最欣赏柳听云这一点,一有什么好东西就把什么伤心事都推到脑后了。“给你做添妆,你别看它不大,可值不少钱呢!”
如意煞有其事的道。柳听云有些爱不释手,她一会儿摸摸上头的红宝石,一会儿摸摸圆润的小珍珠,满是兴奋。她抬头看向如意,感动道:“好如意,让你破费了···”“哎哎哎。”
如意伸手堵住她的嘴,调笑道:“你可别感动哭了啊!秦策说了,我怀着孕,不能让人在我面前哭,晦气!”
“嘁!”
柳听云被她逗笑了:“我才没哭呢,只是这样好的首饰,我也没场合戴吧?”
柳听云的父亲官职不高,跟温家一样都是从苏州调来京城的。柳家又不像温家一样做着许多买卖,是以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也就靠着柳之然的俸禄和几个庄子上的进项。柳听云的首饰都很一般,有那么一两个值钱的也没见她拿出来戴过。这套头面光红宝石就有二十多个,红宝石本就珍贵,奢华程度自是不必说。“怎么没场合?”
如意嗔了她一眼,随即打趣道:“我宁钰表哥现在可是新出炉的探花郎!你作为探花夫人肯定要经常参加各种宴会的。到时候你要穿的庄重一些,才不失了表哥的面子!”
柳听云低头想了一阵,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不如你戴上试试,也好让我瞧瞧!”
如意见她真心喜欢,忍不住提议道。柳听云正有此意,这样的好东西,光看也瞧不出来效果。绿倚上前帮柳听云卸掉头上的两支玉簪,又给她将头面稳稳的戴了上去,用爪托固定住。桌上有铜镜,如意把镜子拿起来让柳听云照:“正好你今日的衣裳与这头面相配,倒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柳听云照了照,也觉得格外的好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照过之后便不肯再看了,让绿倚给她卸了下来,装入了锦盒里。如意也没再打趣她,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看了些店里新上的款式便回去了。柳听云的嫁妆有部分是在锦上添花置办的,柳听云知道这是如意的铺子,特意拉着柳夫人去照顾她的生意。曹师傅现在培养了十多位绣娘,桃花坞的店生意很好,特别是年前的这段旺季,有些客人甚至特意从乡下过来预定。如意和曹师傅两人一商量,干脆在泰华大街再开一家分店,走中高端路线。泰华大街是黄金地段,京城有名的酒楼戏院都在这里。这铺面租金相对桃花坞要高出两倍,尽管如此,还是找不到空闲的店面。曹师傅让人接连找了五天都没结果,如意无法,只能与秦策说了。这厮果然不让人失望,当日下午怀清就拿了一叠图纸过来,上面是三家空闲铺子的资料。包括位置、大小、朝向、甚至连里头有几根柱子,门是什么材质的都记载的清清楚楚。怀清向如意口头说明了这三家铺子原先是做什么生意的,现在左右相邻的店铺又是做什么生意的,交代的很详细。如意看了一眼悠哉喝茶的秦策:“怎么没有写租金?”
秦策淡淡的笑了笑:“你可知道这泰华街上一年的租金是多少?这三间铺子哪一间都不算小,再加上要一次交清三年租金的规矩,我怕你一时拿不出这些钱来,索性打算先帮你交了。”
“不行!”
如意一口回绝了:“这是我的生意,所有的费用当然要我自己一力承担。要是处处都要你帮忙,那还有什么趣儿?”
秦策眼尾微挑,没有说话。如意只当他是默认了,然后从那一叠里抽出一张她最满意的店面递给怀清:“就这个吧,你去找晚月,向她拿店面的租金。”
怀清看了秦策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表情,于是便应了一声,下去了。晚上晚月给她报备新店面的投资数目时,如意的小心脏狠狠的抽痛了一下,有些后悔没让秦策给她垫租金···一下子付了三年的租金,再加上装修等林林总总的银子,这刚开头就出去了两千多两,还不算进货和人工费。锦上添花的分店设在泰华大街最东边,因为最西边是锦绣坊。就算抢生意也不那么明显不是?新店比老店大了一倍还多,曹师傅从原先店里调了三个老伙计过来,带新招的六个伙计一个月。因着泰华街的新店里卖的货物比桃花坞的老店里卖的货物种类要繁多,针对的顾客也比较上层,是以这价格相对要高一些。新店延续了老店的规矩,每一件物品上都要绣上锦上添花的标识。因着锦上添花已经有一定的客源,所以这新店初开张生意也算过得去。京城里有两件事,一件是柳家病了许久的独女突然要和新科探花成亲的事。要知道自从宁钰被皇上钦点了探花,那提亲的人不说踏破门槛也差不多了。可谁知人家一句话就把媒人晾在了门外,说什么宁钰已经与柳家小姐定了亲。外人虽有诸多不解但也是祝福的,因为相比之下,另一件事就显得没脸的多。白婉仪嫁入了丞相府,其实说是“嫁”,摊开了也不过是个妾。原本妾室是要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去也就罢了,连鞭炮都不必放。可人家是抱着皇帝的赐婚圣旨上的轿子,据说那日白婉仪不但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了,连丞相府门口也是鞭炮齐鸣,大宴来宾,好不热闹。听看热闹回来的绿珠说,丞相夫人站在门口相迎,那脸都青了。如意幽幽的叹了口气,那丞相夫人是个十足十的蠢货,一点心机没有还硬要学人家没事找事。杨丞相都不知被她连累了多少回了,这下碰上个拿着赐婚圣旨进府的“贵妾”。打不得骂不得,还不活活气死?白婉仪跟她斗,那是妥妥的稳赢。不过说到底还是秦策的表妹,虽不是亲的,但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就算不看白婉仪的面子也要看逝去瑞王妃的面子。如意思虑再三,还是让连翘备了一份贺礼送去了丞相府。这桩稀罕事的余温还未在京城之中消退,宁钰和柳听云的婚礼就到了。十一月底,天气比着月初又冷了不少,如意往年一到冬日就手脚冰凉,今年或许是因着怀孕,也或许是穿的多,身上一天到晚都热乎乎的。秦策早早就让人烧了地龙,入冬以来虽还未下雪,可厨房外头水缸里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如意穿了件崭新的玉涡色袄裙,胸前垂着一条细细的宫绦。衣服上的盘扣俱是用的银灰色猫眼儿石。因着怀孕她的脚肿了不少,红豆给她做了好几双软底鞋,如意挑了一双与衣裳同色鞋面赘了珍珠的穿上。好在袜子穿的厚,所以也不觉得冷。为了显得庄重,她戴了一整套的凤蝶鎏金头面,本来还想戴两个与之相配的戒指来着,奈何指头比怀孕前粗了不少,只好换成了碧玉滕花的镯子。等她收拾好后,秦策已经在外间等她多时了。他穿着一身墨色的束腰缎袍,外头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这身打扮让如意想起一年前她去京郊施粥时与他碰面的场景。他好像偏爱深色的衣裳,衣橱里有一半都是黑色的,另一半是深蓝色、墨绿色、靛青色这些。深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自有一股凌厉之气,不用说话气场就能震慑住别人。他穿颜色亮一些的衣裳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感觉,按如意的话来说,就是“长得好看家里有钱地位还高的公子哥”。秦策见她穿的还算厚实,接过蒋妈妈手中秋香色的织锦斗篷给她系上,又将装了新碳的手炉塞到她手里,这才牵着她出去。宁家这段日子在京城里可是狠狠出了一把风头,宁府唯一的少爷不过才十八岁就中了探花,往前头数十年也未必有这么一个。宁远和早早赶来帮忙的温沐晟站在门口迎客,宁远看到镇南王府的马车远远的过来,以为是如意。他根本没想过秦策也会亲自过来。当看到秦策从马车上下来时,先是一愣,然后忙迎了上去:“不知王爷也来了,实在是失礼了!”
秦策将如意从车上扶下来站稳了,然后才对着宁远笑了笑:“今日是宁钰的大喜之日,本王也来讨杯喜酒喝,姨丈可不要吝啬!”
这声“姨丈”叫的宁远是受宠若惊,他亲自带了两人进门。秦策看到温沐晟也站在门口,拱了拱手“岳父。”
“爹!”
如意笑嘻嘻的叫道。温沐晟见两人感情好,是打心眼里喜欢,他看了看如意裹得严严实实的肚子,眼里染上了温情:“快进去吧,外头冷。你娘她们都在屋里呢!”
秦策是男子,不便进入后院,将如意送到二门处又仔细嘱咐了绿倚绿珠一番,这才转身去了前厅。宁府不大,却处处张灯结彩,连来来回回忙碌的下人脸上都带着喜悦。如意扶着绿倚的手慢慢的走着,不消一会儿便到了后院的花厅。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如意不想与别人挤在一处,远远的就让绿珠盯好了温夫人所在的位置,三人直接往那处去。尽管已经很低调了,可三人衣着不俗,早在拐弯处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待她走的近些,不知谁喊了一声:“镇南王妃来了!”
一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聚集了过来。如意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面带微笑的朝众人点点头,往温夫人所处的最东边走去。有人拦住了她的路。如意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护住了小腹。一抬头,这才送了一口气,是宁香溢。“香溢。”
她笑着道。宁香溢比柳听云淑女不少,这里这么多人,她显得有些拘谨。“如意,你来啦!”
话一出口觉得不对,忙改口:“王妃···”如意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怪道:“怎么两月不见就与我生分了!”
宁香溢先是往右边人群处看了一眼,然后脸红了红,凑到如意耳边道:“我娘与我定了一门亲,他母亲也在···我总要表现得知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