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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爷心中一惊。
二弟本性不坏,不过就是被董氏这个女人所骗,才会做下糊涂事。惩罚是应该的,但为了个恶妇,就把二弟逐出家门…他心中不忍,想要求情,“母亲,二弟只是一时糊涂,被人所骗。好在有惊无险…” 颜氏突然轻咳一声。 魏大爷一愣,抬头看见对面波澜不惊的萧时,心中陡然一凉。今日母亲不单单只是在处理家事,更要给萧府一个交代。 他闭上了嘴。 董氏却整个呆住。拉魏二爷下水是最后的出路。既然向外公布了段氏并非中毒,也就意味着萧时并不想将此时闹大,而是打算私了。既然是私了,就得顾及两家的颜面。拉了魏二爷下水,萧时就得有所顾忌。毕竟魏家是萧瑞萧雯的母族,就算为了两个孩子,萧时都不会做得太绝。 至于她会因此被魏二爷厌弃…夫妻多年,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气,只要她稍使手段,不信哄不回他的心。 可她没想到,魏老夫人居然如此决绝。 “不,母亲,你不能这么做。”反应过来后她立即上前两步,直接跪在魏老夫人跟前,瞪大眼睛说道:“我是魏家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妻,魏家不能休了我。老爷更是你的亲骨肉,你怎能厚此薄彼,将他逐出家门?”
如果是从前,魏二爷肯定会感动于她的维护。但现在他看清了董氏的真面目,自然知道这个女人不过就是在曲线救国。 “做出这么恶毒的事,你好意思以魏家媳妇自居?”
魏老夫人一直就不喜欢董氏,如今更是后悔从前没能好好约束这个女人,以至于董氏得寸进尺,闯下大祸。 “我现在就写休书。”
魏二爷缓缓抬头,语气木然。 董氏整个愣住,夫妻一体,魏二爷休妻总要有个说法,她就是笃定魏家不敢把家丑张扬,所以才肆无忌惮。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魏二爷对她离心,她总归还是魏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闯的祸,魏家也得给她背。 魏二爷一定是吓她的,她不能自乱阵脚。但接下来魏二爷一番话,彻底把她打入深渊。只见魏二爷对着魏老夫人跪了下来,道:“我治家不严,导致内闱作乱,险些祸害家族。今呈罪于母前,愿离家自立,并休此恶妇,以儆效尤。”
他这番举动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魏老夫人给了他两个选择,他只需要择其一就行。至于萧时那边,魏老夫人以长辈的身份去说情,萧时也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没想到魏二爷这么有觉悟,两样责罚都担了。 这是做戏给萧时看呢?还是真心的? 萧时目光隐晦,并没说话。 他亲自来了,魏家就不可能还会包庇董氏,休妻是必须的。只要董氏不再是魏家人,其他就好办多了。 至于魏二爷…他倒是没想过要赶尽杀绝,不过该敲打的还是不能落下。 难道魏二爷是怕他报复,所以以退为进? 不能怪萧时小人之心,魏二爷看着是个老实人,没想到都能糊涂到和董氏同流合污的地步。谁还能保证他的心性? 今天这事儿,也算是给萧时提了个醒。 魏家是不会对他续娶有意见。但会不会因此迁怒妻子和继子女,就不一定了。董氏之流,必须遏制。这就是他今天过来的第二个目的,杀一儆百。告诉这些人,周氏母子既进了萧府,就是他的人,谁也不许动。 魏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自不会再包庇董氏。可儿子到底是自己亲生的,为了个女人如此牺牲,她焉能不痛心? “我早就告诫过你,你就是不听。”
她对董氏恨极,对儿子则是痛极。 “你素来在官场上小心谨慎,步步稳妥,缘何在家里,就如此的糊涂?”
魏老夫人满面悲戚,“你幼时乖巧懂事,我便纵着你,你也没怎么让我操过心。可你头一次求我,就是为了娶这个女人。我想着,她纵不是大家出身,也不算品性多恶劣的人,也就允了你。却没想到,你将她骄纵成了这个模样。跋扈张扬,狭隘肤浅,乃至心狠手辣,险些便闯下了大祸。”
魏二爷不敢分辨,“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糊涂,不该不听母亲的劝诫,还一味的助纣为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老爷…” 董氏彻底慌了,她抓住魏二爷的手臂,“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休了我。当初你娶我的时候说过,会还好待我的,你说过不会让旁人再轻视于我,你答应过的,你不能反悔,不能…再说,还有晗儿和萍儿,若你休了我,他们以后该怎么办?他们有个被休了的母亲,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的,老爷。他们都是你的亲骨肉啊,都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是你最喜爱的孩子,你怎能这么狠心,将他们的前程一并断送…” 她哭了,惊慌恐惧而哭,“我们夫妻十五年,难道还比不上外人吗?我错了,我认错,我真的认错了老爷。她、他们,他们都没死,他们都好好的,我尚未酿成大祸,外人也不知道有下毒这回事。阿菀,她…她是县主,她有本事,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老爷,我是你的妻子啊,晗儿和萍儿都是你的孩子,我们可是你至亲的人呐,你若休了我,我就只能去死了老爷…” 她靠在魏二爷身上,声泪俱下,无比哀凄。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的那么狠心,要逼我去死吗老爷…” 魏二爷笔直的跪着,眼里露出莫大的疼痛之色。 他是家中次子,上有长兄沉稳聪颖,父母期望极高,对他便格外宽厚一些。他年少之时,有一次外出踏春偶遇董氏。董氏非大家望族出身,那些外出踏青的贵女们都不愿跟她一道,她一个人提着篮子采茶,孤零零的很是可怜。 她穿得朴素,却是天生丽质的好颜色,比那些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们都好看。她自卑拘谨,沉默寡言,楚楚动人的模样像娇柔的花骨朵,让人想把她护在怀里好好疼惜。 他动了心,央着母亲去求亲。 不是不知道她的小脾气,但他更知道她心里的苦楚。董氏生母早逝,继母非宽厚之人,又有自己的亲生儿女,早就算计着要随便把她嫁了。高嫁给他后,她才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回门那日,那女人皮笑肉不笑,言语之中不乏酸意。他便知道,她在家里肯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分外的宠着她。 受出身的限制,她眼皮子浅,跟个市井小妇人一般。所以他给了她铺子田庄,让她得以颜面有光。 她终于不再受继母和妹妹的气,自是得意。可没多久,她又觉得不如意了。同是魏家媳妇,长嫂颜氏比她强太多。出身比她高,容貌比她美,学识见地都远胜于她,她不甘心。被踩了十几年,好容易出头了,怎能输给了妯娌?所以她闹着想要分担中馈。 魏二爷想着她从前的确受了不少委屈,也心疼,所以求了母亲好几次。母亲说他宠妻太过,忘了分寸,将他狠狠斥责了一顿,此事自然不了了之。回去后她哭得伤心,他越发觉得愧疚,便更为纵容她。 渐渐的,性子越来越乖张肆意。 别人觉得董氏不可理喻,他其实知道,她刚才那些话并非完全无理取闹。她知道被人轻视践踏的滋味,不愿儿女步自己的后尘。如此费尽心机,也八成都是为了儿女着想。但她的手段,太过丧心病狂。 可这个毒瘤,是他养出来的。母亲说得对,是他宠出来的结果,董氏闯了祸,他责无旁贷。 “没人要你的命,是你要别人的命。”
董氏怔怔望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破灭。 一直以为,无论如何,这个男人会是她最后的靠山,无论如何,他不会抛弃她。在此之前,董氏从来都这样笃定。可她不知道,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今这个男人,是真的要放弃她了。 巍巍高山,一朝倾覆。 她甚至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 没了,什么都没了。 魏老夫人让人取来的纸笔,魏二爷亲自写了休书。董氏低头捧着那休书,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她痴痴的盯着那‘休书’两个字,喃喃自语着‘假的’,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开始向门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凶猛的撞过去。 砰—— 她倒在血泊里。 堂上所有人当即变色,魏二爷第一个冲了过去,将她抱起来,大声叫着大夫。魏老夫人和颜氏也早就站了起来,年纪一大把的魏老夫人经此变故惊得脸色也白了,摇摇晃晃的差点摔倒。 魏大爷和妻子一起扶着她,不听的说着宽慰之词。 闹成这样,萧时也不便继续多呆,告辞离去。 …… 季菀回府后先去了寿安堂,周氏也在这里,和老夫人一起等消息。见她进来,还未行礼,周氏便问:“如何了?”
“母亲放心。”
季菀宽慰道:“毒已解,没出人命,后续事宜也解决了,不会传出任何对我,对萧家不利的流言。”
“那就好。”
周氏松了口气,就怕女儿因此为人诟病,影响终生。 老夫人却问:“谁做的?”
季菀沉默了一瞬,“二舅母。”
周氏一惊,她和老夫人自然都清楚这个二舅母指的是魏董氏。因是丈夫前期的娘家人,周氏在婆母面前也不便太过激愤,但难免面有怒色。 她不吭声,萧老夫人却没顾忌。 “你父亲去魏府了?”
季菀点头。 萧老夫人叹息一声,“我早就说,那是个心思不正的,这次,魏家应该清醒了。”
毒瘤不除,留着便是祸害。 季菀没说话。 萧时亲自过去,魏家肯定会给个合理的说法,除非他们不想要萧家这门亲戚了。 从荣安堂出来,周氏才道:“我以为有周家,萧家给你撑腰,没人敢对你的店下手,你也轻松些。却没想到…” 有句话叫做家贼难防。 知道董氏的性子,浅薄贪婪,刻薄狭隘。可谁能想到,她竟如此胆大包天? 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 便是犯了错的奴仆,也不会动辄就处死的地步。还好有惊无险,否则…周氏一想到如果那妇人死了会发生的后果,就不由得心惊愤怒。 “这事儿也算是给了咱们一个教训,有些人,你越忍让,对方就越得寸进尺。”
周氏道:“以前咱们在北地的时候,你奶奶她们…”从前那些不开心的事,周氏不大想再提起,点到为止,“魏家本来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却能因为一个‘贪’,如斯的不择手段。也是我的疏忽,让你险些被构陷。”
她握着女儿的手,尚且有些后怕。 季菀反笑着安慰她,“我早知道,对方出此毒计必有图谋,心里也有些底。就算没能救回段氏,也能顺着查下去。只要查出真相,就不怕她逃掉。只不过我到底是晚辈,她又是阿瑞和阿雯的舅母,我若自持身份去兴师问罪,难免让魏老夫人下不来台。从出事到现在,父亲都护着我,我相信他能给我公道。”
到底没伤及无辜,季菀也不会因此就迁怒整个魏家。只是董氏,必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氏点点头,“你开那些个店和作坊,难免惹来某些人眼红。一般人不敢挑衅,往往和咱们有牵连的人,才会更加有恃无恐。”
她微微偏头,看向某个方向。 季菀知道她指的是谁。 魏家有个董氏,萧家还有个心思不正的三夫人余氏。以后这个女人,也得更加防备了。 酉时萧时回来了。 董氏被休了。 得到这个结果,季菀有点诧异,原本她以为魏家顶多会把董氏关起来,就像周家对小关氏的处置,关家祠,一辈子不得出。倒是没想到,魏家会这么干脆。 这样也好。 至于魏二爷,萧时没说。也不知道董氏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不能,魏老夫人肯定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他逐出家门了。 如此血腥的事,他不愿在妻子面前提起,毕竟妻子还怀着身孕。 先看看再说吧。 无论董氏是苦肉计也好,心如死灰也好,被休的命运是逃离不了的。 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不是说流几滴泪寻一回死,就能抵消的。 有句话叫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董氏这个祸害,终究是没死成。当天晚上,就醒了过来。魏家还算人道,知道她现在虚弱,没立即将她扫地出门。而是等她休养段时间再说,省得她这么带伤被休回家,肯定会引来旁人非议。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四岁的魏晗立在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虚弱的母亲。今天下午,祖母莫名其妙将他关起来。好容易出了门,却被告知母亲寻死不成,如今伤重,无法下床。 魏萍本是一肚子委屈,如今看着母亲这个模样,又是惊吓又是害怕,眼里立即转了泪。 “娘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寻死啊,你不要我和哥哥了吗…” “萍儿不哭。”
董氏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死,不过就是苦肉计罢了。苦肉计的第一步,就是留在魏家。至于第二步…她看着一双儿女,眼中含泪,“你们的爹不要我了,他要休了我…” 魏萍呆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八岁的孩子,已懂得被休是什么意思。 魏晗也怔住,但他反应很快,“爹怎么会休了您?这不可能的,爹对您那么好。”
“我…” 董氏还算聪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继续撒谎,否则就再无回圜的余地,便含着泪说道:“我做错了事,你祖母不肯宽宥我,让你父亲写了休书,要赶我回娘家…无论我怎么哀求都没用,我没办法。如果回了娘家,对你们也是一个污点,以后该怎么在这个府里立足?你爹还年轻,休了我,肯定是要续娶的。天底下的后母,都不会真心对待原配生下的子女,我不能让你们跟我一样,被继母拿捏,一辈子都不由自主…” 有自己的前车之鉴,她是真不信周氏会真心对待萧瑞兄妹俩。对萧雯说那些话,也不全然是利用。哪怕到现在,她也不信周氏是个好的,尤其还怀了萧家骨肉后,哪里会真心对待非亲生的儿女? 她一番苦心,但魏家没一个人理解她,还要帮着外人,将她赶出门。 她怎能甘心? 好容易出了头,若是被赶回娘家,继母容不下她,不知道会如何报复。父亲…她更不抱希望。自古被休回娘家的女儿,能有什么好结果?也就周氏那个寡妇,当年流言蜚语缠身,时隔十多年都还能重回娘家,还能靠着娘家风光嫁入世家豪门。 同样是被继母所害,周氏还不如她。可到头来,周氏风光再嫁,当家主母,女儿封县主,定亲安国公世子,名下产业盈利丰厚,名利双收。 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 可她不认命,她也还没输。 所以她还要争取。 “晗儿,萍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我不能让你们跟我一样,一辈子受人白眼,我要你们风风光光的,就跟这京城所有世家子弟闺秀一样。受人尊敬,爱戴,再不用处处低人一等…可你们父亲,他不理解我,他要休了我…” 魏萍呜呜的哭起来,“爹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去找他…” 门被推开,魏二爷走了进来。 “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知悔改。”
魏二爷不理会儿女,径自走到董氏跟前,眼里有失望也有悲哀,“你敢把你做的那些事都告诉晗儿和萍儿吗?我以为你是真心悔过,却不想仍旧只是苦肉计。罢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计较什么。你说得对,晗儿和萍儿不能被你所累,所以我和母亲商量过了,只与你和离。”
董氏瞪大眼睛,泪水又出来了。 “老爷,你…你当真如此狠心?和离,与被休,又有何区别?”
“至少晗儿和萍儿不至于被你连累为人唾弃。”
魏二爷彻底清醒过来,也会那么轻易的被她的眼泪所骗了。 “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要休了娘?”
魏晗年纪大些,也还算懂事,急急的问道:“无论娘做错了什么,她都是您的妻子,您向来都对娘那么宽和…”
“就是因为我平时对她太过宽和,才纵得她如此的为所欲为。”到底是自己的骨血,魏二爷不会允许他们被董氏花言巧语蒙骗,“这次她做的事太过了,我再无法原谅。不止她,我已在你祖母跟前自请开府自立,以后咱们都要离开魏府。”
魏晗目光睁大,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魏萍则放声大哭,“不要,我不要走,这是咱们的家,为什么我们要走?爹为什么要为了外人抛弃我们,娘,你和爹说说,我们不走,不要走…” 毕竟才八岁,还是个孩子,遇到大事,也慌了手脚,魏萍哭着去拉董氏的手,寻求帮助。 董氏眼前一黑,她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了,魏二爷还要休自己,而且还坚持开府自立。为了做足戏,她那一撞是真的撞到门栏上,当场就晕了过去。如今才醒来不久,又说了许多话,脑子就有些晕,再被魏二爷这番话一刺激,脸色更白了,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老爷,你这是…要我的命。我们夫妻一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不留情面?”
总归是自己真心喜欢过的女人,魏二爷见她这模样,不可能无动于衷,语气也缓了缓,却仍旧没有改变决定,“我就是对你太过留情,才让你闯下如此大祸。你好好休息,今晚我去书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