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了帝都以后，我第一时间是要去官府的。只是还没走出多远，一辆失控的马车就朝我这边撞了过来，好在是让开了。不过那马车从我身边冲了过去，撞倒了摊位，也撞伤了摊主。看到那场景，我是心有余悸，默默给退开了好远。”

　　“这种事，本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就准备离开。也就是这个时候，我听见那辆马车上有人出了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出事的是平远王府的小郡主，脸色青紫奄奄一息，我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是食道里有东西，窒息了。要是不尽快救治，等大夫来，人就没有了。”

　　“我身份低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暗自告诉自己不要管闲事，那是自己管不起的，然后默默离开。”

　　“可，那是一条人命。那小姑娘才那么小，她的一生才开始，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最终我救了她。好不容易，弄出了卡在那小郡主食道里的核桃仁，我累的直冒汗眼前一阵的头晕。还来不及喘口气，那位赶过来的世子爷就以为我是在欺负那位小郡主，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下令把我按在了地上打。”

　　“真的很疼，疼的我说不出话。”

　　“我那时候，就在想，谁能来救救我们，甚至于连孩子的亲生父亲我都想到了。我在想，只要他能出现，救救我还有腹中的孩子，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

　　“我救了那位小郡主的命，没有得到一句感谢，就那么被活活打死了，一尸两命。最让我不能接受大就是，那位世子爷弄清楚事情真相以后，没有任何愧疚，甚至于道歉都没有一句，反而是往我身上泼了脏水。”

　　“有时候，我在想，若是那时候我心能硬一点，就那么走了，是不是我们母子就不会丧命在那里了。可是没有如果。”

　　“我记得那天是傍晚，淡金色的夕阳照在了庆阳城的大街上。血染红了我大半身子，也染红了帝都的青石板地面。”

　　“那是我孩子的血。”

　　眼泪，顺着眼眶落了下来。

　　“赵远之，那也是你的孩子。”

　　“可他还没出生，还来不及看看这个世界，就没有了。我身份低微，没有那个能力护住他。”

　　“认出你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两辈子我跟了同一个男人，也和同一个人有了孩子。可，就像你说的，世界上或许有声音相似的人，可是身形声音，说话时的语气都一样的，那就不可能了。”

　　“作为你的枕边之人，我对你很熟悉。认出你的时候，就是我也不敢置信，甚至于想，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才能让我两辈子都遇到了你。”

　　“恨过。”

　　也怨过。”

　　“可，面对这样好的你，我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上辈子我觉得你很可怕，畏惧你，也恨你。可今生我觉得你很温柔，比起怨和恨，喜欢你更多。所以，看在你那么好的份上，我不怪你了，就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养大我们的孩子。”

　　于澜说完了。

　　说了那么多，也累了。

　　“妾说完了。”

　　“爷，你会信吗？”

　　耳边的声音很轻。

　　她说的很清楚。

　　赵承稷爷听的很清楚。

　　信。

　　如何能不信。

　　于澜说的那些，他有的是知道的，也有的是不知道的。就只是听着，那些话就像是有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里浮现，就是没有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得到，那是如何的艰难，惨烈。

　　赵承稷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把人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他低头头轻靠在她耳际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雾气。

　　是朕对不起你。

　　此时的赵承稷看着虽然还算是是淡定自若，可心下早就气血翻涌了。

　　心很疼。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直接掰断了他的一根骨头。

　　“我，相信你。”

　　“没事了。”

　　手轻抚她的后背。

　　“别怕。”

　　“别怕。”

　　于澜现在看着很安静，可赵承稷却能感觉到她情绪波动很大。肯定是又想到了那些不好的记忆。

　　她现在怀有身孕，情绪波动大了，对孩子不好。

　　微微垂眸遮挡住眼里那生起的戾气。

　　“你累了。”

　　“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爷带你回家。”

赵承稷说着轻点了她的睡穴。

　　于澜睡着了，睡在了赵承稷的臂弯里。此时她的呼吸平稳，只有那眼尾处还有些的湿润。

　　赵承稷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臂弯里的娇小身影。

　　就是如此娇小的身躯。再他不知道的时候，承受了那么多。

　　微微低头，赵承稷倾身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起身把人放到床上睡下，给她盖上了薄被。

　　睡吧！

　　就算是在梦里，也有朕守着你。

　　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处的佛珠。

　　随手取下，放到了她手里。

　　起身放下床帘，赵承稷转身走出了房间。

　　外面阳光那样明媚。

　　可他的心却好像是北冰雪给冻结了。

　　微微抬头。

　　蓝天白云。

　　微风轻抚。

　　赵承稷从未想过，那一夜后，自己会留下血脉有了孩子。更不知道，自己找的人怀着他的孩子到了庆阳，还被人活活打死了。

　　上辈子到死，都在求一个孩子。可到死，他也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孩子，可是还未出生，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因为别人一句话没了。

　　天下共主，北域之君。

　　可他的妻儿，竟然过的那样艰难，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老天爷。

　　你这是在和朕开什么玩笑。

　　脑海里清晰度浮现了于澜说的话，那些话仿佛是有了实质的画面一样，直戳他心窝。此刻赵承稷只感觉心下气血翻涌，口中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呼——”

　　风吹起，树叶哗的飘落了一地。

　　伸手接住一片漂落的树叶。

　　握紧。

　　辱他女人。

　　害他子嗣。

　　不杀这些人，难消他心头之恨。

　　……

　　临近夜晚。

　　天暗了下来。

　　街道上清清冷冷的，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时宣阳县街道上穿着整齐的官兵，直接查封了陈家商行旗下所有商铺，贴上了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