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景已经做好牺牲这些奴兵的时候,云初却向他们下达了撤退命令,一时间,奴兵们如蒙大赦,一个个飞快的从巷道里钻了出来。
随即,云初就让军卒们挖开了连接巷道的水渠,大股大股的水灌进巷道之后,片刻功夫就抵达了城墙之下。
云初瞅着太阳问温柔:“到进攻的时间了吗?”
温柔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沙漏,放在地上道:“等沙子漏干净,就到我们冲锋的时候了。”
云初又问道:“郭待封那边准备的如何?”
温柔道:“还在挖掘中,他没有奴兵可以用。”
高侃到来的时候,发现北丰城的一截城墙已经明显向外偏了,就对云初道:“城墙倒塌,就需立刻进兵。”
云初点点头,指着城里冒起的浓烟道:“高庸已经开始焚烧物资了。”
高侃冷笑一声道:“那就不要留活口了。”
说完,高侃就去了郭待封那边去了。
如果说苏定方中意裴行俭,李绩中意薛仁贵,毫无疑问,高侃很中意郭待封。
尽管这个人云初看不上,但是,高侃却认为郭待封也非常的不错了。
绝望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所以,整个北丰城都开始冒起浓烟了。
轰隆一声响,一段足足有两丈宽的城墙轰然倒塌,就在这两丈城墙倒塌的功夫,与它相连的城墙也相继倒塌。
云初放下面甲,回头看一下已经等得不耐烦地部将们道:“随我来。”
说罢,就催动枣红马率先向北丰城的缺口冲杀了过去,进入重弩轰击的范围里,北丰城里并没有重弩射出来,再前进一段路,前方也没有羽箭覆盖过来。
等云初的战马已经抵达倒塌的城墙边上,云初赫然停下脚步,倒塌的城墙虽然不算高,依旧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或许高庸这个人见自己无法阻止城墙倒塌,说不定在城里已经重新设置了防线,就等着骑兵们艰难的翻越倒塌的城墙,他好偷袭一波。
这对云初来说不是什么问题,远处的温柔传来消息,果然如同他设想的一样,高庸已经放弃了对城墙的守卫,把所有人手退缩到了城内。
云初看看杨景,杨景立刻心领神会,两百多个步卒奴兵,开始往破碎的城墙碎块上绑绳子,然后驱赶战马将这些害事的碎块拖开。
随着碎块逐渐减少,城里面的状况也落入了众人的眼帘,里面果然出现了一道由木头,石头,门板,砖瓦组成的第二道防线。
奴兵们才进入城墙位置,就被交织在一起的密集箭雨给射杀的一个不剩。
万年县不良人下马,举着圆盾上前,在进入城垣内圈的时候,他们将圆盾相连,以五十人为一队缓缓向前推进,箭雨毫无疑问的再次降临。
第一队不良人高举着圆盾蹲在地上,而第二队不良人则踩着脚下的粗糙圆盾继续向前。
箭如雨下,却无法穿透圆盾,等第二队不良人抵达矮墙之后,就再一次蹲伏在第一排龟甲上,随即,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不良人就举着圆盾,踩踏着第一队,第二队不良人用龟甲铺设成的大路,越过高墙。
随即,厮杀声四起。
越来越多的步卒踩踏着龟甲跳进城内,向他们射击的箭雨却越来越稀疏。
当奴兵们再一次搬开这些害事的矮墙,云初部的骑兵就一拥而入……
与此同时,云初也听到了北面城墙倒塌的声响,郭待封兴奋地怒吼声,云初即便是在城南都隐约听得到。
北丰城破了。
北丰城不算大,也没有办法弄得很大,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这里残破的郭城早就被高侃的大军给踩踏成了齑粉,眼前这座方圆不过五里的小城,一次挤进来六七千的兵马,顿时有些人满为患。
跟郭待封急急忙忙的向城主府进攻不同,云初军带着奴兵们如同乌云一般从南向北不急不缓的前进。
府兵们负责作战,奴兵们负责战利品收集,这样下来,云初部推进的速度反倒比郭待封更快一些,毕竟,郭待封的进攻如同锥子刺穿牛皮,而云初的进攻则如同刀子割牛皮,一刀一大块。
等云初抵达城主府的时候,郭待封正在跟一个白须飘飘的高句丽老将厮杀的难解难分。
这个老家伙应该就是北丰城的守将高庸。
云初下了马,在亲兵的簇拥下走进了城主府大堂,眼看着府兵,奴兵们潮水一般的涌进城主府,那个正在跟郭待封恶战的老将,忽然向后退出几步,用刀子指着坐在大堂正位上的云初道:“我乃高句丽王座下大傉萨高庸是也。”
云初拿起酒壶喝一口酒道:“然后呢。”
高庸哆嗦着道:“老夫见过你们的太宗皇帝。”
云初笑道:“太宗皇帝说过饶你不死的话了没有,如果有,跪下来磕头,本将就饶你不死。”
说话的功夫,城主府后宅传来了一阵阵妇人的尖叫声,高庸颤声道:“尔大唐行不义之师,以无道伐有道,必将丧师辱国,死无葬身之地。”
云初对抱着刀子在一边看热闹的郭待封道:“你没能杀了他儿子,把他杀了比你自杀一百次都强。”
郭待封大笑道:“不着急,不着急,我觉得这个老贼说的挺有趣的,让他再说说。”
云初站起身道:“我要去粮库看看,你不打算一起去吗?”
郭待封这才醒悟过来,再一次跟高庸打了起来,这一次他可没工夫纠缠,一声令下,十几个亲兵就冲过来,转瞬间就把高庸绑的结结实实。
云初愣了一下道:“干嘛不杀?”
郭待封笑道:“等把他们一家子凑齐了,老子才能洗雪你带给老子的耻辱。”
云初摇摇头,就在亲兵的护卫下去了已经着火的粮仓,也不知道能留下多少。
等云初到了粮仓,疑惑地发现粮仓竟然安然无恙,着火的是粮仓周围的房子,至于一垛垛的粮食垛子依旧矗立在空地上。
云初用马槊戳破了粮食垛子,随着马槊抽回来,黄褐色的麦子就从洞里缓缓流淌了下来。
一个穿的跟乞丐一样的胖子突然在被府兵看管起来的俘虏群中大叫。
“将军,将军,高庸老贼下令烧毁粮仓,是小人觉得这些粮食应该敬献给大唐,所以,就点燃了旁边的房子保存了这些粮食,将军,将军,小人虽然是高句丽人,却一心向往大唐啊,将军。”
看着那个涕泪横流的高句丽胖子,云初对郭待封叹息一声道:“你看看,哪里都有义士啊!”
郭待封不屑的道:“要是我遇到这等卑鄙小人,早就一刀砍了。”
云初恨铁不成钢的瞅着郭待封道:“高庸父子这等人,才应该只要见到了就一刀给砍了,像这位胖义士这等人物,我们不但不能杀,反而要给很高的礼遇。”
说完话,就亲自走到胖子跟前,让人给胖子松绑,然后对胖子道:“误会你了,快快把与你志同道合的人指认出来,只要是义士,就不该受这样的羞辱。”
胖子立刻从人群中指认出男男女女三四十人。
云初毫不犹豫的下令让人松绑,又和蔼的对胖子道:“不知义士高姓大名。”
不等胖子回答,被郭待封的亲兵绑的结结实实的高庸怒吼道:“金大成,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狗贼,你过来,老夫要咬断你的咽喉,生吞你的血。”
云初摆摆手,立刻就有人绑住了高庸的嘴巴,只能在那里用力的挣扎。
云初才抬起手,这个高胖的金大成就刻意的矮下身子,好方便云初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云初没有拒绝金大成的好意,就拍拍他的肩膀道:“说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金大成立刻在云初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云初惊讶的道:“果真如此吗?”
金大成连连点头道:“六天前,石城的大傉萨郑光就派出来了五千兵马,准备跟高慧真合兵一处去救援卑沙城,高慧真嫌弃石城的兵马来的太慢,担心卑沙城等不到救援就被攻克,所以,独自带兵走了。
按照路程计算一下,石城的援军,最迟后天就能抵达北丰城,将军要早做打算啊。”
云初欣慰的瞅着金大成,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四处没有找到钟馗,这家伙刚刚还在呢,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于是,就把王德发喊过来道:“金义士的家财不能动一分一毫,不但不能动,本将还要重重奖赏。
待本将诛杀石城援军归来,对金义士还有重用。”
云初军中历来是军令如山,王德发立刻拉着有些趾高气扬的金大成在缴获的东西里面寻找属于他家的东西。
而嘴巴被堵住的高庸不知道怎么弄的,嘴巴里流出来的血已经把堵在他嘴上的那块破布都濡湿了。
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的郭待封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云初仅仅是善待了一个无耻之徒,立刻就获得了另一个立大功的好机会。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掀起了万丈狂澜,难道说父兄往日里教导自己的东西都是错的吗?
云初拉扯一下傻了吧唧的郭待封道:“走吧,活捉了北丰城大傉萨全家,还获得了石城援军就在左近的消息,有了这些足够你扬眉吐气了吧?”
郭待封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过,还要把狙击石城援军的差事给我,我才会忘记你羞辱我的事情。”
云初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会捡便宜,丢一趟脸,接连弄两个大功,这买卖划算啊。”
听云初这么一说,郭待封也有些不好意思,就咬咬牙道:“如此,这北丰城里的好处,就全归你了。”
云初白了郭待封一眼道:“这还差不多。”
从来就见不得云初无耻模样的钟馗,见郭待封走了,也就再一次出现在云初身边。
看着郭待封神清气爽的走路姿态,就叹口气道:“不要把对付文臣的那套鬼蜮伎俩拿来对付这个心思单纯的年轻武人,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