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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章春江水暖鸭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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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坐在清风观的凭风亭子里,瞅着哗啦啦作响的大树问对面的老道:“这是几百里的风?”

李淳风笑着摇摇拂尘就道:“十里。”

玄奘又道:“你凭什么知道这样的风一日能走十里?万一人家只走了八里呢?”

李淳风道:“你又怎么知道你死后一定能去见佛祖,而不是去见三清?”

玄奘笑道:“和尚的归和尚,道士的归道士。”

李淳风道:“现在分不清了,和尚的归和尚,道士的也会归和尚的。”

玄奘又道:“乱世之时道士出山行走天下,为乱世之民寻求一线生机,盛世到来之时,道士却隐遁山林,饮清泉,读黄庭的不为人所见,这可不是一个传道的办法。”

李淳风呵呵笑道:“你这个和尚啊,把北边的和尚送去了西域,又把南边的和尚弄来了北方,如今,还觉得不够,把主意打到了我道门吗?”

玄奘又道:“法相唯识宗独占西域佛国,你这老道就没有感受到道门的没落吗?”

李淳风哈哈大笑道:“你佛门再这样兴盛下去,就没有真正修佛的人了,你法相唯识宗也就罢了,多少还需要些许智慧与机缘,像那些念一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能成佛的人,是担心地狱里的人太多了吗?”

玄奘笑道:“我座下的一个童女说,所谓传教就是要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贫僧深以为然。”

李淳风笑道:“不就是一个惫赖的异族女子嘛,机缘巧合之下成了你的弟子,有什么好炫耀的。”

玄奘道:“佛法在西域大兴,道友难道就不为佛门高兴吗?”

李淳风道:“算来算去还是一场空,玄奘,听闻你窥得一丝天机,不如拿出来我们共同参研如何?”

玄奘双手合十道:“西域有巨婴,长十丈,高三丈,浑身赤红,天空有铁鸟翔集,地下有铁龙蜿蜒,荒漠有黑色巨镜,有巨型风车……不似人间之境。”

李淳风闻言皱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玄奘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李淳风摇头道:“某家数十年来,每逢朔日,便会观星,星图并无变化。”

玄奘道:“朔日无月,如此巨大的月亮你都不看,难道要从那些晦暗不定的星辰中看到天道的运行吗?

这犹如盲人摸象,不知其理啊。

西域既然出现一线天机,道友为何不去西域查探一番呢,却总是留在中原何事呢?”

李淳风瞅着玄奘道:“长安离乱,乱不可言,气机紊乱,地脉奔流,眼看就要不可收拾,却陡然间气机顺畅,地脉和顺,这才是老道要找寻的根源。

至于你说的西域大机缘,留给你佛门独享又如何呢,佛法越是昌盛,末法时代到来的时候就越是残酷。

这个道理你玄奘不是不知道,而佛门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的兴盛,却不知这鲜花是你后世子弟的性命,这烈火是你后世佛门的命脉在燃烧。

一旦末法时代来临,你佛门再也无力抗拒,灭亡就在眼前,你还不知吗?“

玄奘皱眉道:“好好说话你是不听是吧?”

李淳风道:“道法自然,谁会跟你北上呢,自从隋炀帝杨广凿通大运河,南北气机融合,南方再无炎热,北方再无苦寒,贫道要做的是南下,并非北上。

你佛门有你佛门的机缘,我道家也有我道家的运道,两不相干。”

玄奘大师举铜钵盂砸之……李淳风挥拂尘还击。

总之,玄奘大师自知说服不了李淳风跟他一起去西域淘金,李淳风也不知道自己说服不了玄奘大师一起南下钓鱼。

都是不世出的高人,自然只能在拳脚上论一个高下。

此次长安事件,对佛道两门来说都算是一场浩劫。

佛门的大兴善寺此次仅仅是香积厨的亏空,就已经让北方佛门多年的积蓄为之一空,

因为,云初,温柔两人代表两县从大兴善寺借钱的时候,物价还好,云初他们从大兴善寺借钱的时候,米价不过十二个钱,云初,温柔还钱的时候米价一百二十个钱,偏偏这个时候大兴善寺香积厨不收铜钱,只要物资,于是,搬空了两县的十六座物资仓库,还把两县棉纺厂未来六年的棉纺品按照现在的价格强行收走。

然后,云初在一天之内就稳定了粮价,然后,棉纺厂今后六年的棉纺品,大兴善寺都要以溢价六倍的价格收购,并且还把钱都提前给了。

所以,商贾们现在如果还想问大兴善寺借钱,根本就借不出来半个钱不说,还有无数把钱放在大兴善寺的人家纷纷来取钱。

大慈恩寺的香积厨相对好一些,之前,铜钱就被太子李弘用娜哈的名义用金子换走了老大一批。

去填娄师德那个硕大无朋的屯田地去了。

不等大慈恩寺补充铜钱,长安的这场灾难就爆发了,就这样,让大慈恩寺逃过一劫。

可惜,大兴善寺与大慈恩寺虽然法门不同,终究是佛门一家,在帮助了大兴善寺香积厨二十万两黄金之后,总算是把大兴善寺香积厨这个佛门颜面给保住了。

随即,问题就出现了,大慈恩寺一脉再也无力继续深耕西域这片佛国沃土。

于是,玄奘大师就想好好地劝告一下李淳风,希望道门能够加大在西域的投入,大家伙先把西域弄成中原一样的世界,到时候佛门再依靠自己擅长传教的手段,再一点点的把人心夺回来。

结果,李淳风不上当,他准备派遣大量的道门子弟,以龙虎山张道陵一脉为先锋,先进入南方。

“玄奘大师打不过李淳风,脑袋被钵盂砸了老大一个包,自己想去抓李淳风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有两颗牙齿不怎么平安。”

玄奘跟李淳风打架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很快就传遍了长安,现在听了娜哈讲了他们之间的斗殴结果,云初就非常的肯定,消息一定是道门传出来的。

神仙打架这件事,并没有成为坊间喜闻乐道的故事,相反,这件事吓哭了很多人。

因为最近的长安城啥事都不对劲,就连平康坊的妓子们都挨了鞭子,没办法娱乐大众,大家伙自然高兴不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粮食掉价,物资掉价,大家都在不要命的花钱囤积物资,生怕再出现一场钱不值钱的恐怖经历。

现如今,大宗交易的时候,大家都在冒着犯法的危险启用黄金了。

“玄奘大师主动问我借走了六万两黄金,李弘主动还给了我十万两黄金,玄奘大师把借走的黄金给了大兴善寺,大兴善寺回头又连本带息还我八万两黄金,我的金子放在大慈恩寺库房里没动弹,就多出来了十二万两。”

娜哈抱着一个小算盘扒拉来扒拉去的终于算清楚了自己的账目,这孩子还是心善,没有把玄奘大师借走的六万两黄金算成自己的财产,却把李弘还他的十万两算成收入……

因此上,她其实是亏本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笔糊涂账,偏偏让正在计算各家财产的武媚非常的满意,决定把娜哈的钱库打入另册,不跟其余的账册一起核算。

反正,那就是一笔糊涂账。

云初听闻玄奘大师受苦了,就专门提着药箱,以大唐医正的身份准备给玄奘大师治伤。

还以为玄奘大师会以各种借口推脱,没料想,玄奘大师就顶着光头上一颗大青包,自自然然的接待了云初。

云初看着那个大包就感到疼痛,想要说话,却因为玄奘大师对面坐着一个极为邋遢的老和尚,这才安静的跪坐在一边,从药箱里挑拣合用的药材,为玄奘大师熬一锅止痛化瘀的好汤药。

“大师多年清修,想必有所得,不知大师原道而来,有何教诲玄奘之处?”

身着黑色僧袍的老僧从宽大的袍袖里取出一物,高举到玄奘面前道:“此为何物?”

玄奘大师凝神观看良久,才疑惑地道:“狗屎橛?”

黑衣老僧道:“出家人心中有佛,看万物如佛,你胸中只有狗屎橛,因此,看啥都是狗屎橛。”

就在云初觉得脾气越来越不好的玄奘大师会用手边的钵盂敲打在这个黑衣老僧的光头上的时候,却发现玄奘大师吃惊的道:“函盖乾坤,截断众流,你要另辟蹊径?”

黑衣老僧傲然道:“北方佛已然去了西域,老僧只好去南方寻找众妙之门。”

说着话还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肮脏铁钵盂放在玄奘面前,玄奘叹息一声,就把娜哈给他的一串和田玉籽料打磨出来的佛珠放在黑衣老僧的钵盂里。

那个黑衣老僧也不说一声感谢,理所当然的好像玄奘就该这样做,起身就离开了佛堂,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扶着门框瞅着玄奘道:“可怜,可怜。”

说罢,就带着一股腥臭的体味踩着一双破草鞋,就这么大喇喇的走了。

云初见玄奘大师陷入了沉思,等玄奘大师恍然大悟的时候,才小声道:“大师不擅长技击,再有这种事交于弟子去办就好了。”

玄奘大师用看狗屎一样的眼神看着云初道:“贫僧心中有佛,这一点贫僧毫不怀疑,黑衣僧说我心中只有狗屎橛,那就是说,在他心中,佛就是狗屎橛。

老衲的佛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念诵了无数佛经之后通悟来的,既然他说我的佛是狗屎橛,就说明他觉得老衲修佛修错了,如果老衲的佛修错了,那就预示着北方的佛门都修错了佛……他立下大宏愿,愿意重新整理佛门理论。

阿弥陀佛,真是一位无上大德。”

云初怀疑的瞅着玄奘道:“他要是胡说八道呢?”

玄奘瞅着云初的眼睛道;“你觉得一个得道高僧从岭南云门山,慈悲峰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来老衲面前胡说八道两句吗?”

云初在玄奘凌厉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低下头,承认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是心里非常的不服气,就玄奘大师丢在那个黑衣老僧脏钵盂里的那一串最上乘籽料雕琢的白玉佛珠,就足够让十几个黑衣老僧从岭南来长安忽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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