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隐听到元十三限那不屈的呐喊,看着元十三限脸上那坚定不移的神色,轻轻摇头。 逆天改命四字说起来极为轻巧,但是做起来谈何容易。 念及此,他对元十三限说道:“改命之事并非易事,你真的有这样的决心?”
嘴上说说谁都会,真要践行却是千难万难。 他相信元十三限拥有这样的志向和骨气,但是元十三限并非是少年人,而是一个方方面面早就已经定型的中年人,想要改命,改变自身,很难! 若是不能坚持下去,不如早早放弃,省得浪费时间和精力。 元十三限听到霍隐的话,一脸坚定的说道:“若不能改命,不如早早了此残生!”
霍隐闻言再次抬手敲了敲桌子,说道:“这是第二卦,要纹银十万两!”
元十三限摇头说道:“我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我知道霍先生有规矩,可以用身边珍贵之物来替代卦金。”
说话间元十三限撩开衣袍,从腰下隐匿的箭壶之中取出一支箭。 这是一支小箭,长不过七寸,箭身乌青,箭尖锐利,闪烁着森森寒芒。 “我愿以此物为代价求卦!”
他的箭壶里只有九支箭,八支乌青,一支鲜红。 此时他取出一支乌青之箭为代价求卦,自此以后他的箭壶当中便少了一支箭。 他会补,但是会在用完之后。 也许少这一支箭,在未来的争斗中他就会丢了性命,所以他这是用命在改命! 元十三限将箭放在了桌上,然后将目光转向霍隐。 霍隐在看箭。 这是元十三限的箭,是伤心小箭①,是可以取人性命,即便是宗师境强者也难以躲避的一箭。 此箭,价值何止十万纹银! 霍隐收下了这支箭。 他将目光从箭上挪开,转向元十三限,说道:“你傲慢,恃才傲物,自以为文武双全就该万众瞩目,所以从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你妒忌,天下之大,优秀者如过江之鲫,你也只是其中之一,但是你眼中却容不下他人!”
“你暴怒,性情乖张,嗜杀成性!”
“傲慢、妒忌、暴怒,此三宗罪,便是你成功路上最大的阻碍!”
元十三限听到霍隐这一番话,脸色骤然变得铁青一片。 他深深地看了霍隐一眼,问道:“霍先生是说,我需要改掉这三点,才能成功?”
霍隐伸手指天又指地,反问道:“天地之间,古往今来,傲慢、妒忌、暴怒者,有几人能成大事?”
元十三限沉默不语。 他饱读诗书,通晓古今,自然知道霍隐所说是对的。 古往今来,凡是青史留名,成就一番伟业之人,皆是兼具数种高尚品德。傲慢、妒忌和暴怒之人,最终的下场往往都不会太好。 他想要逆天改命,首先需要从改变自己开始! 只是正如同霍隐所想,他的性情,他的思想早已经定型,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不过他不会放弃! 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 想到这些,他对霍隐拱了拱手,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蔡绦见状连忙对霍隐拱手说道:“在下告辞!”
…… 蔡绦马不停蹄的赶回太师府,想要将今日之事禀告蔡京。 他才刚迈步进入书房,还未来得及说话,蔡京便抢先说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已经命人请了礼部尚书,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你去门口迎接一下吧。”
“对了,和礼部尚书一起来的应该还有他的三女儿,你到时候记得表现得机灵一些。”
蔡绦呆住。 蔡京继续说道:“傅宗书此子用心险恶,我们不得不防,你若是可以娶了礼部尚书之女,那我们在朝堂之中的力量又会变大一些,也更好掣肘傅宗书。”
蔡京说完,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蔡绦,皱眉问道:“你在发什么呆?”
蔡绦闻言回过神来,一脸吃惊的对蔡京说道:“父亲,先前孩儿请那霍先生算一下姻缘!”
等到蔡绦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告诉蔡京之后,蔡京的脸上并未出现什么惊讶之色,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轻轻点头,对蔡绦说道:“这难道不是应该早就有所预料的事情吗?”
霍隐在大明给无数人算卦,从不算错,所以在他看来霍隐可以算到此事,再正常不过。 如今也不过是眼见为实,证实了传言非虚而已,并不值得惊讶。 蔡绦连忙行礼说道:“是孩儿失礼了。”
蔡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挥手道:“去吧。”
…… 丞相府。 书房之中,傅宗书噌的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一脸吃惊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下属,大声道:“你说今天一早蔡绦去了霍先生那里?”
下属立刻点头说道:“是的,蔡绦还带着大量礼物,不过都散发给了附近的百姓!”
傅宗书闻言又重重的坐回了椅子上,长叹一声。 他知道,自己的先机已经没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边一定有蔡京的人。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该如何继续去维系他和蔡京在表面上的友善关系,不要太早翻脸! 念及此,他立刻说道:“来人,备车,去太师府!”
…… 翌日。 汴桥。 霍隐又来到了老地方。 他将招牌竖在一旁,便看着安静的观望四周的风景,来往的行人。 汴桥之上,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从农夫到乡绅,从书生到大家闺秀,再从达官显贵到落魄乞丐,可谓是人生百态尽在其上。 “天知我知,你真的有这么厉害?”
一道俏丽身影突然出现在霍隐的面前。 看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身着紫裙,容貌俏丽,眼眸之中神光灵动,但是却充斥着狡诈和阴毒之色。 霍隐看了一眼这少女,正要说话,忽然心有所感,转头将目光看向汴桥的另一头。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少女有些不满,也转头将目光看向霍隐看着的方向。 “喂,你在看什么?什么东西比我还好看?”
霍隐目光并不看少女,只是说道:“你走吧,我现在没时间。”
说完这番话,霍隐便迈步朝着汴桥的另一侧走去。 少女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拦在霍隐的面前,说道:“不行,你必须要为我算一卦,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霍隐一言不发,抬手一挥衣袖,少女便飞身落向桥外,噗通一声摔入水中! 少女落水,立刻便引起了桥上众人的关注,有人大呼小叫,也有人驻足观看,自然也少不了英勇跳水救人的义士。 而霍隐对于此全不理会,一步一步朝着汴桥中间走去。 当他站在汴桥中间的最高点之后,一道白衣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银髯无风自动。 这是第二个让霍隐觉得高大的人,这种高大并非是身材高大,而是气势。 老人身高不过五尺二寸,却是渊渟岳峙,如青山般巍峨。 即便是站在低处,也让人有仰望之感。 而上一个给霍隐这种感觉的人,是武当张三丰! 霍隐在观望老人的时候,老人也正含笑望着霍隐。 在片刻的对视之后,他伸出一只年轻的素净的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霍隐见状缓步上前,与老人并肩而行,往东而去。 两人虽然是在并行,却是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一直等走到一处路边的茶摊前,老人才开口对霍隐说道:“霍先生,请坐。”
霍隐也很有礼节的邀请老人落座。 等到了两人坐下之后,茶摊老板立刻便送来了大壶的茶,味道不怎么好,但是老人却是喝的很痛快。 “早就听闻霍先生之名,远赴大明,无缘得见,不曾想今日却是在汴京相遇,可谓有缘。”
老人望着霍隐,脸庞上露出一抹微笑,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全然不像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霍隐深深地看了老人一眼,说道:“宗师之名,才是如雷贯耳!”
老人感叹一声,说道:“老夫十岁学剑,十五岁学易,三十岁大成,进窥天人之道。纵横大宋,再无一人可敌,转而周游天下,南至大明,西至大元,东至大隋,北至契丹,遍访天下贤人,唯有一人可与老夫论道。”
“此人霍先生也曾见过,便是大明武当张真人。”
“老夫前日与张真人促膝长谈,相谈甚欢,论及天地之道,万物之始,张真人向老夫提及霍先生之名,推荐老夫前来寻霍先生一叙。”
“传言都说霍先生无所不知,不知对于这天道霍先生有何见解?”
霍隐听到老人的话,轻声说道:“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老人闻言脸上的神色不禁变得有些微妙,问道:“莫非天知我知的霍先生,也无法揣测天道吗?”
霍隐轻轻摇头,回答道:“我并非无法揣测天道,而是因为道不同。”
老人若有所思,追问道:“此话何解?”
霍隐认真回答道:“千人千面,千人千道,若要参悟天道,只可依仗自身,实难假借他人而成,先生要与我论道,可你我道不同,又如何相提并论?”
老人听到霍隐这一番话,似乎是明悟了什么,一双眼眸之中陡然迸发出极为惊人的神采。 “好!好!好!好一个道不同,不可相提并论!”
老人大笑起身,周遭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眨眼间,老人身影便消失无踪。 唯有一道缥缈之音在霍隐耳畔回响。 “令东来多谢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