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顾南,拨动琴弦,歌声轻快动听。夏清雪的思绪似乎穿越沉重的时光,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初见顾南的晚上。当时,他也是这样怀抱吉他,带着几分乖张叛逆,演唱着摇滚歌曲。他高举双手打着节拍,整个酒吧的人群都被他点燃了!那种舞台魅力,夏清雪至今记忆犹新!她对顾南的一见钟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迷上了他自信而张扬的个性!此时的顾南,却释放了另外一种魅力!他的歌声变得更加豁达从容,没有了愤世嫉俗的叛逆。夏清雪默默凝视顾南,他清俊的面容挂着温和的笑,干净清透的嗓音,一遍一遍给孩子们唱着这首欢快小调。“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
“踩着薄暮走向余辉。”
暖暖的澎湖湾。”
“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消磨许多时光。”
“直到夜色吞没我俩,在回家的路上。”
顾南的视线,隔着人群,向夏清雪望来。他用的是表演时的虚视技巧,每个观众都会感觉到,舞台上的人在看自己。好几个女老师都脸红着低下头。可是夏清雪知道,顾南在看她。因为他的视线停在她这个方向的时候,他笑着敲了敲吉他的面板。夏清雪迅速低下头去,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她脸颊发烫,那种紧张而悸动的心情,竟然如四年前少女时期初遇时那样!顾南已经弹到了过门的部分,四指屈起,一下一下敲打着吉他的面板。他看到夏清雪那如小鹿般,懵懂而闪躲的清澈目光……他的唇角扬起。又看到小五班区域,小夕那双高高舞动的小胖手。还有儿子小朝那严肃却可爱的小脸。顾南的心底慢慢溢出一片温柔……老婆孩子都在身边,健康快乐,这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是他盼了六十六年才盼到,平静温馨的画面!……顾南演唱完了这首轻快的小调,他站起来,抱着吉他鞠躬。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夹杂着不少小朋友的呼喊。“小夕爸太帅了!”
“好好听,小夕爸再唱一遍!”
这是录播节目,有完整流程,顾南没有耽搁,对着话筒说了声谢谢,匆忙离开了舞台。观众席上还是掌声不断。小夕最激动,站起来大声喊着“粑粑我爱你”,引来全场小朋友羡慕的眼神。孩子别提多神气了!等主持人重新登场,小夕才安静下来。她坐在座位上,一双小胖腿晃动着,歪头对哥哥说。“葛格,粑粑最厉害,对不对?”
小朝没有回答,但这次他也没有训斥妹妹,只是深深地看了舞台后方一眼。晚会结束以后,顾南带着夏清雪,向胡老师提出了夜宵的邀请。“胡老师,感谢你对小朝和小夕的照顾,一起吃个饭好吗?”
胡老师摇摇头,“不用了,照顾孩子是我分内事,再说,小夕也很可爱……”夏清雪也跟着说道:“胡老师,一起吃个饭吧,小夕调皮,让您费心了。”
胡老师本来不好意思答应,但顾南帮了她的大忙,让她在全幼儿园面前露脸了,夏清雪也是诚意邀约。她觉得拒绝别人实在不好意思。于是答应了。顾南让何东海找了个有档次的餐馆,在包厢里点了一桌子好菜,开开心心搓了一顿。席间,何东海终于鼓起勇气,要到了胡老师家里的电话。……入夜。回家以后,夏清雪给两个孩子洗了澡,早早睡下了。老妈年纪大了,晚上九点就会睡觉。公寓里安静下来。顾南独自在书房写稿子。明天就要带孩子去羊城最大的游乐园玩,小夕开心了一路,就连小朝的眼睛里也闪着期待的光。顾南不打算写太晚,整理了稿件,就睡下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一阵地动山摇。顾南惊醒,却发现他站在了县城老房子的楼下。他感到非常疑惑。什么时候回到这里来了?这时,他听见砰地一声。夏清雪带着一双儿女,从天台跳下来,摔得血肉模糊……“不,不要……”顾南大声喊着,双腿却像被什么东西缚住,怎么都动不了。“清雪,小朝,小夕……”鲜血在他眼前蔓延开来,空气里有种强烈的血腥味儿。顾南撕心裂肺地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剧烈地颤抖!那种如万箭穿心的极致痛苦,再一次席卷了他!顾南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过了一分钟左右,眼睛才适应黑暗。刚才,是梦吗?为何如此逼真?顾南按着心口,那种心悸的可怕感觉还在。走廊上的灯亮了,柔和的光芒镀进来。顾南看到夏清雪清丽的身影,堪堪出现在书房的门口。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跳下床,跑到夏清雪的身边。“你……”夏清雪还没说完,只见顾南一把抱住她,大口喘着粗气……“清雪……清雪……”顾南用力搂住女人纤柔的身影,似乎想将她揉碎在自己的骨血里!滚烫的热泪不自觉流了下来。还好是梦!要是让他再次承受失去妻子和孩子的痛苦,他非疯掉不可!夏清雪看到顾南这副模样,柔声说:“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
顾南慌乱地应着。他不能把那个梦告诉夏清雪,更不可能告诉她前世发生过的事!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痛苦,是无法示人的伤口!他更不可以让夏清雪知道,由于他的混账,曾经把她和一双儿女逼上绝路!夏清雪微笑着伸出小手,轻拍他的背。“我听见你在大喊大叫,就猜你可能做噩梦了,所以来看看你。没事了,我去给你倒杯水……”顾南却不肯松手,仍然牢牢把她搂在怀里,感受她温软的身体和香甜的气息,他才有活着的意义!“清雪,让我再抱一会儿,求你了……”顾南鼻子一酸,热泪又滚了下来,打湿了夏清雪的睡裙。夏清雪没有拒绝,安静地承受顾南的拥抱。忽然,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粑粑,麻麻,你们在干什么呀!”
是小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