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在自家准备了上好的饭菜招待了木云一家,初二是媳妇带女婿回娘家的日子,木家这支在本地没有族亲,木凤娥只打发下人来送了年节礼,自已没有回来。初三那日,四兄妹去了刘先生家拜年,从初四到十五,木槿之皆带着自家妹妹走亲访友,少不得又是劳累十多天。到了正月十六那天,木家两兄妹才睡了个懒觉,中午才起了床吃过饭后,木柔桑叫住准备去温书的木槿之。“哥哥,小山村的学堂已经盖起来了,我打算叫旺财叔挖些桃树苗种到那边的院墙一处,弄个小桃林。”
木槿之闻言诧异道:“那边不是多石地吗?”
木柔桑才明白木槿之并不清楚最后的情况,笑道:“哥哥定是不知,那处院落是多石地,却在打地基的时候发现下面全是泥土,上面大概有两尺后的碎石想是以前下雨时山上冲下来的。年前院子盖好后,听村长爷爷说要种些东西,好赚了银钱能年年维修好学堂,村民们家家有得闲的人,便抽空去捡石子,又有人挑了那软泥把那处地填上了,我就想着多种上些果子树也是好的。”
她的打算不大,只想令村民们的手头能宽松些,将来家家的孩子都能识些字,多出几个状元进士之类,有果子卖,又有别村的孩子进学交的学费,足已维持堂最基本的需求了。木槿之也觉得小山村村民过好了,能多出几个学子也是好的,笑道:“原来妹妹是为这事,我记得咱家后院不是有块地年年都有育果苗吗?这桃树三两年便能成材,不妨多种些桃树与李树,也好叫先生高兴高兴。”
哪个先生不乐意桃李满天下呢!木柔桑摆摆手笑道:“这只是小事,我与哥哥要说的是另一件与学堂有关的事,就是咱学堂盖起来了。却还没有书本,那些《三字经》、《百家姓》一本也要一两银子,咱村子里虽说家家都富裕了,却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
启蒙用的课本才是最重要的一环,这年头书不容易买到,小镇上就只有那么一间书斋,主要还是卖笔墨纸类。“这事到是哥哥疏忽了,妹妹的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木槿之见她说起此事,便知她心中定是有乾坤了。家中事儿一多,两人做事难免会有漏掉的地方:“哥哥,你看咱们小山村的学子多多少少也有十来个了,我就是想着哥哥能不能请他们帮忙抄写一份,咱家加上两丫头,两小厮,到二月初,少说也能抄个几十本出来,只是这样一来却是耽搁了哥哥温习功课。”
木槿之现在已经在学四书了,他略一沉思,开春后他便要去官学了,功课是不能丢下不管:“不如这样,你们几个抄刚才说的那两本,哥哥来抄写四书及其他杂学,学堂本有一书屋用来供学子们阅读的,只是这事儿得慢慢来,也不需急。咱们只需把第一批人用的书准备好就成,后面的我们可以抄些不同的书放在书屋,到时先生要教什么,便叫他们自己去抄便是,先生教到哪儿便抄到哪儿。到时再叫先生挑出字好看的,没有默写错的装订成册,这样到是能方便了后头的学生,再有多出来的也可以叫人拿去卖了,为学堂多添些书册。”
木柔桑暗笑,自己算是钻进了死胡同,木槿之说的是长久之法,她不可能一年到头都困在这里头出不来。“即如此,便按哥哥说的做,我这就去准备笔墨,过年一直很忙,都荒了不少时日没练字了,就权当是习字耍着。”
她是怕木槿之担心累坏自己。木槿之心里松了一口气,推开窗子望向外头,残雪已渐渐化去,滋润着黝黑肥沃的土地,给人新的企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腥的,夹着丝丝凉意的湿泥味儿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他回头看了木柔桑一眼:“我去找村长爷爷商量这事,家中可还有多的笔墨。”
眼里闪耀着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光芒。纸却是不用愁,木柔桑有金手指,她家不缺纸,空间里种了些青檀树,利用加工厂加工了不少宣纸。“家中还有不少宣纸,回头哪家缺来只管来领取。”
略带凉意的春风拂过她粉红的脸颊,缠上她的发梢,却仍然无法掩盖她如同小草般的坚韧性子。木槿之笑盈盈地看着她,还当是她早就备好了,拍手大赞:“宣纸有纸寿千年之美誉,用来默写经久不变色,只要保管妥当,到是能经手不少学子呢!”
这年头的书因都是手抄本,真不是一般的贵,学堂里有了这批书,待第一批学子会写会识字后,往后的书便要交给他们来抄写了。村长还真为此事犯愁,请了先生一年的束脩就不少,还要一日三餐供给,哪还有多的银钱去购书。说定此事后,木槿之忙打发人去给村长送个信,免得他老人家愁得三餐都吃不香。小山村继过年时不时飘出肉菜香之后,村里时常能闻到墨香,有那家中有人读书的人家,在村里一时昂首挺胸面上都带上着骄傲。出了正月十五,木云带着木杨氏还有小丫头菊花,急匆匆地奔赴帐房府,生怕去慢了就少看了一处戏又或少吃了一顿酒。这日木槿之纠结了半天,在快把书房的地板蹭破时,木柔桑实在受不了了:“哥哥,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开春了,她还得为几兄妹收拾行李,还得忙着处理农忙的事。木槿之停住走动的脚步,最后咬呀道:“过几日,干爹家要搬走了。”
“哥哥,你说干娘她们过些日子便要离开这里了?”
木柔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木槿之手端茶盏,低头望着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是的,妹妹,干爹干娘不让我告诉你,是怕你太过伤心连年都过不好!”
木柔桑突然来到这里,面对年幼的哥哥,面对四壁漏风的茅草屋,她心中的压力真不小,若不是有了个小空间,禾苗菲菜不分的她,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去。后来,干娘的出现,把她当亲女儿待,时常带在身边,处处教导,但凡哪家有红白喜事,她都要给木柔桑讲解一番,这里面的人情世故,错综杂乱的关系,也让谨慎小心的木柔桑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不着痕迹,慢慢地溶入到这个朝代中,不会叫人察觉她与这时空格格不入。“几时走?”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木槿之很感激刘师娘,在他妹妹能记事时充当了母亲一职,他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木柔桑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妹妹,干娘一向待你如同亲出,往后莫要忘记她老人家了,平日里多写些书信来往。”
木柔桑吸吸鼻子红着眼睛点点头:“哥哥尽管放心,桂芝姐不是随安平姐夫去了帐房府就学吗?往后我多去走动走动,再多写些信给干娘,好叫她老人家省却担心。”
木槿之说道:“妹妹做事,哥哥一向放心,只是妹妹可知干爹干娘去哪儿吗?”
心中却叹息,妹妹成长的脚步太快,他还没有好好的疼宠她。“不是回京吗?”
木柔桑有听桂香说过,她是在京城里出生的。木槿之的嘴角微动,想了想道:“不是,是干爹的学生,也是我的师兄来接干爹干娘。”
木柔桑仰头道:“可是干爹为何会同意?”
在这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吗?况且刘桂芝就嫁到了魏家。木槿之的神情为之一顿,随后讷讷地说道:“学院!那位师兄答应出资为干爹盖一座学院。”
木柔桑惊住了,一座学院哪有那么好盖,又不是圈块地皮子建个瓦房子就行了,学院的地位与学堂不同,不但后面有强大势力撑腰,而且求学的学子也是来自五湖四海,从那里考出去的学子也将在朝廷形成一大势力。木槿之见自家妹妹眼珠子咕噜直转哪不知她打什么主意,好笑地轻拍她:“好啦,学院之事哪有那么快,没个三五载怕是难成形。”
更何况刘大儒叫他继续在官府就读,只嘱咐他每十天半个月给刘大儒去一次信,把问题附在信中一并寄去,却并没有叫他往后去襄州学院就读。当时木槿之尚有不解,刘大儒叹了口气只说了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他一个寒门学子就安安心心的低头念书,不要过早的掺和到站队中去。木柔桑难过归难过,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吩咐丫头们打点好仪程。她亲自开了小库房挑了几坛子酒出来,又去小私库里挑了十匹上好的锦缎交给春染,一并例在礼单中。待这些忙完后,春染拿着仪程单子进来禀报:“回姑娘话,仪程已准备好了,你看这些可够了,十坛桃花酿,十坛葡萄酒,不同花色的上等蜀锦十匹,还有在村里收上的木耳、蘑菇、菜干各三大包,另还有五对干山兔,五对干锦鸡,腊味野猪肉一百斤,熏獐子肉一只,纹银一百两。”
木柔桑闷闷地低头一言不语,只用手指抠着自己的指甲缝,春染知她心中难过,又不舍那活泼的刘家二姑娘:“姑娘?你看这些仪程可够了?”
她垂着头点了点,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春染拉过她的手蹲下来安慰:“姑娘,往后若是想师娘,可叫少爷备了船只去襄州看望,说实话,奴婢也好借着这机会去远门看看,到时,姑娘可别扔下奴婢二人自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