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柔桑很不喜同这两个庶出表姐妹相处,就是因为这话里话外绵里藏针,丫滴,她外祖母疼她又怎样!有本事自已去争取啊,在一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但凡两位表姐妹对她友善点,她也会稍微提点些,偏是那眼皮子浅的,她才不想给自己揽麻烦,没得烦心不痛快。一旁的春染却不干了,微微一笑,说道:“瞧大姑娘说的啥子话呢,那些东西不过是咱姑娘的庄子上孝敬上来的,咱姑娘怕老夫人贪嘴,便每次只送了些许过来,待她吃完后再送,不知是那个嘴碎的背后瞎嚼舌根子。”
“咳,刘家绣娘子,尺寸可是量好了?”
木柔桑轻言细语的问向正在聚精会神偷听的刘家绣娘子。她不自觉的抬头看向木柔桑,见她一双美眸死死盯住她,上一刻还是春色暖阳,这一刻却三九寒冰,这是在警告她管好自己的嘴巴。“哎哟,姑娘,小娘子刚还在想姑娘适合什么颜色的布料,姑娘,你看这鸨色,踯躅色,山吹色,黄绿色,都极适合姑娘的。”
刘家绣娘子可不敢得罪了她,讨好的给她挑出一些颜色极明快的。木柔桑看了一下,又道:“鸨色浅了些,又不是银丝暗纹锦缎,我就要了这踯躅挑白梅锦缎并这刻丝银杏叶黄绿锦缎。”
翠鹦瞧了有些少,便道:“姑娘不若再添几件?”
一旁的春染笑道:“翠鹦,咱姑娘前些日才做了四套秋衫,现下本就不缺,便只多添了两套。”
“正是呢,对了,春染,我记得咱们这一次秋上来府中时,还带了些料子过来,回头你给各个房里送去一些,再给翠鹦她们并外祖母房里的大丫头也分上一些,想来那些料子是够了。”
“小蹄子,这回重阳你也可以做两身新裳了。”
春意在一旁笑着起哄。翠鹦忙道:“夫人前儿把料子拔给我们了,好春意,你是见过我那块的,这会可不能分一样色的给我。”
春意笑道:“知道了,保管不同先前拔下的相撞。”
木柔桑直接无视两位庶出表姐妹看向她的包含羡慕、嫉妒、眼红的眼神:“好了,你们别光顾着自己快活,还是先让表姐和表妹都挑上一些吧。”
她说完带着自己的丫头先退了出去,又去了左老夫人那边说笑。左家庶出的二丫头小声嘀咕:“得意个什么劲儿,不就是带了几块料子来嘛,也不见得有多好。”
翠鹦正悄经过她身边,听她这样一说便停下来了,笑得很清甜的问道:“即如此,二姑娘,不妨也赏几块绸缎料子给奴婢,也不拘料子好不好,只要是绸缎的,奴婢就欢天喜地了。”
一旁的大丫头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抬起头来笑道:“翠鹦姐姐,四妹妹不过是随便说说,哪就能当得了真,好啦,我们快去挑料子,莫叫母亲与祖母久等了。”
翠鹦看了她一眼,又见这小间内只剩左府人便不再多言,心中却打算把这事儿告诉左夫人知。待到新裳做好又过了些日子便是重阳,这一日,木柔桑便挑了那件踯躅色的新裳图个喜庆,重阳自是要登高插茱萸。木柔桑收拾好自己带了丫头们行至左老夫人坐着正厅里,见几个孙子辈的早就过来了,一时屋内热闹非凡,俊俏的,风流的,一表人才的,温婉的,清纯的……难怪左老夫人极爱孙子们,这一屋子的樱花嫩柳真是赏心阅目。“小表妹,快来,祖母正在讲重阳节的来历呢!”
左人贤眼儿尖,最先看到她进了屋子,也不与她客气,忙招手示意她过去。木柔桑给左老夫人请了安,又与兄弟姐妹们见了礼,方才笑道:“外祖母,外孙女儿老远就听到您的笑声了,不知是讲什么古啊!”
“不过是说为何叫重阳节罢了,你这小猴儿又贪睡了,你哥哥来时还说你很快便会起,这回他可是赌输咯!”
左老夫人看着越发水灵的木柔桑心中更添喜爱。她转头看向木槿之,打趣道:“哎呀,哥哥可是输银子了?”
“哪里会如此俗气,槿表哥可是把他最喜欢的那块端砚给输给我了。”
左人贤不无得意,又道:“我们三人打赌,唯我赢也,我哥输了一块上好镇纸。”
木柔桑转转眼珠子道:“即如此,我便添个彩头,送二表哥一些上好宣纸。”
“浑说,他能少得了这些个东西,不过是图个痛快罢了,你这小猴儿又开是绕弯弯了!”
左老夫人笑骂她。又转头对正在喝茶的左人贤道:“你得了你妹妹的宣纸,可也要挑些好东西送给她,不然,我就扒了你的皮。”
左老夫人看几个说得痛快,便也插上一脚,端是为了看左人贤跳脚的样子。“祖母,我那屋子里收的东西哪有姑娘家能用的。”
左人贤很是叫屈啊!木槿之刚失了一块心头好,这会子也不客气猛下狠手,笑说道:“旁的自是不行,我瞧着你案头上的那对白玉麒麟把玩,最是适合我家妹妹玩耍。”
木柔桑闻言很想捂脸,木槿之这是又要坑左人贤了。左人文在一旁落井下石,笑道:“恭喜弟弟,丢了西瓜得了芝麻。”
左人贤看看两人,再看看十分无辜眨眼的木柔桑,他这回可真是亏大了,原本他还想赚上这两样,没样到反把自己折了进去,只得打发了人去把那对白玉麒麟取来送给木柔桑。左老夫人看得大笑,指着他道:“看把你心痛的,我知道你案头上的那对白玉麒麟很是不错,春杏,去开了小私库,我记得还有个百年小紫叶檀的鎏金描花首饰盒子,那个最是适合装那对白玉麒麟,那盒子还是你们爹爹在京城那会儿淘换回来的。”
想了想又见孙子孙女们都在,便叫住正要出门的春杏:“我记得库房里还收着些上好的文房四宝,给他们三兄弟一人挑上一套,还有再把那个玉珠五彩缨络拿出来给桑丫头,还有我年轻时得的首饰挑几件出来给大丫头、二丫头。”
春杏待吩咐完便去了开小私库,木柔桑赖在左老夫人的身边,笑道:“多谢外祖母厚爱,正好我那里收了不少宣纸,平素是为哥哥准备的,等会儿使人往各房里送上一叠。”
左老夫人闻言先是一顿,不着痕迹的看了坐在一旁的左家庶出的女儿,这才笑道:“你这小猴儿,天天拐着弯儿来挖外祖母的嫁妆。”
“那是外祖母痛惜外孙女,方才叫外孙女得了便宜去。”
一边的木槿之朝她递了个眼色,又看了那端坐一旁的两个庶出表姐妹,木柔桑明其意,左老夫人并不会因为嫡庶之分而不疼庶出的,在她老人家眼里,这都是她的孙子、孙女,断没有太过厚此薄彼。她又指着左家两表姐妹,笑道:“三表姐,四表妹,我不似外祖母出手阔绰,也没那些贵重的古玩儿送你们,不过,先前自己打了两套时兴的珍珠金钗,便分两支与你二人。”
这时春意笑着提醒:“姑娘,不若再挑些时兴的花儿送予两位表姑娘。”
“是了,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外祖母,我哥哥的同门师兄时有从京城捎些小礼物过来,春意,你快些去拿来,好叫两人挑上些今儿戴。”
又道:“这些花儿都是京里才流行的,想必三表姐,四表妹定是喜欢。”
左老夫人把她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叫:“亏得你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了,也不枉外祖母疼你一场。”
木柔桑一直与左老夫人住一起,春意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便把东西取来了。手上捧着三个盒子,一大三小,大的便是装了绢花,小的是雕花长首饰盒看着很是精致,春意在木柔桑的示意下打开给众人看,两支一模一样的金钗正放在红锦缎上,上头的白珍珠有小手指头大,还有一只却是凤头钗,上面衔的是五彩流光黑珍珠。“哟,怎么还有黑色的?这可是难得一见呢!”
左老夫人满眼惊叹,翅是錾金镙丝翅,远远的便能看到那飞翅轻颤,似欲振翅飞翔,一对火红的凤眼微眯带着一份得意,一丝高傲,八分大气,她是越看越喜欢。“外祖母,可喜欢?”
木柔桑这几年可是没少得左老夫人的赏,那些首饰可是装了有满满一盒子了。“喜欢,怎不喜欢!这凤钗上的黑珍珠可是难得一见,也就上了年岁的老人才压得住,我还是那年在京城,见过信王老太妃头上戴过这么一支。”
她人老心不老,当时没少羡慕老太妃头上的那只珠钗,没想到几年后她也能得上一支。“你这孩子,又乱花钱了,我这么个老太婆子还有几年能活的,没得糟蹋了这些。”
木槿之忙道:“外祖母莫上推辞,这原本就是妹妹的一片孝心。”
“那成,我这老太婆子也来回老来俏,夏雨,快些把那凤头钗给我戴上,一会儿去登高赏菊,咱也能得意一回。”
左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把这凤头钗戴上,又叫孙子、孙女们看看是否好看。一群人又说又笑,便又小丫头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少爷、姑娘们,夫人吩咐奴婢来问一声,是否可以出门了,车马已准备妥当,夫人还另有交待,请春杏姐姐给老夫人带上平时用惯的,还有今儿起了点风,莫忘给老夫人带上件厚实的抖篷。”
“行了,你先去告诉夫人,我们这就过去。”
左老夫人这几年着实过得开心,左夫人原是高官嫡女,在家自是娇宠惯了,心儿便不那么细,左老夫人自是少不得要挑毛病,这几年在外头人情来往练达,这为人也越发老练周到了不少。随着老夫人一声令下,整个左府的姑娘、少爷们立刻出行了,跟随的众多丫头婆头们簇拥着主子行至车马院上了马车,又有小厮们御了大门门坎儿,一众马车挂上左府的牌示出行。秋日插茱萸,欲问可泛菊。左人佑今儿衙门放假,很有兴致的带着几个小的一并随行,又及至城外的驼山下,此山因似两峰骆驼而得名,这驼上之上是有蜀州最大的清明寺。左府众人下了马车,因左老夫人年岁已过大,左人佑早早令人备了软轿抬她上山,六名长随在前头开路,左老夫人的软轿先行,左人佑夫妇随后,木柔桑与两位表姐妹居中,后面是左人文带着左人贤及木槿之断后,又有家丫头婆子行于四周,怕那些普通老百姓冲撞了众位官眷。木柔桑随着众人慢慢拾阶而上,逶迤壮阔的青山,山间花香鸟鸣,红墙黄琉璃的清明寺如一颗耀眼的明珠,嵌入驼山的半山腰中,行至高处,便见那山涧中有一丝丝轻薄的白雾飘游,似误入仙境般,又见清明寺香火顶盛,信男善女无不虔诚祈祷,一派祥和安宁之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