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下便抽飞了案上摆的两个食盒,听得一阵碗盘碎裂之声,合着丫头婆子们的惊叫,傅恒嘴角反露出个笑来,大叹一声,“痛快!”
鞭子就跟长了眼一般,躲了人将屋里的锅碗瓢盆都砸了个稀巴烂,连着生肉菜蔬等一应抽了个烂碎。吓得众人全抱头逃窜了出去,便有机灵的往主院逃去搬救兵。一时只听见厨房里头噼里啪啦作响,二房三房前来拿晚饭的也都缩头躲到了拱门后头,深怕自己被里头那个混世魔王给瞧见了,引火烧了身可就不妙了。莒南虽是得了徐明薇吩咐的,但看傅恒如饿狼一般越发凶狠的眼神,再一想男主子也是为着替女主子出气,更不想上前阻了,只同旁人一样,站在外头看个热闹便好。王氏那头得了消息,来得倒快,见了傅恒便是一声怒喝,“孽子!还不快快住了手,谁教的你这样拿东西置气?读的这么些年书,却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恒这才收了鞭子,冷笑道,“奴才托大,敢只送了冷菜冷饭来,往旁人处却是尽好的,儿子这是在替您教训教训这些个不知大小的,再有下次,儿子还要掀了瓦,我屋里吃不上热菜,别屋的也别想有口热汤!”
王氏心里暗暗叫苦,怎地今天偏碰上了这个小煞星回家来!自己女儿动的那点手脚,自然是瞒不过她的。但想着女儿在家没几个月也就要出门了,又是禁了足吃苦的,能叫她心里平气些,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毕竟也就是几口冷饭菜,也不是真的虐待了徐明薇,这点委屈都吃不得,也不是做人媳妇的料了。想当初傅老太太那样出了名难伺候的,她还不是照样苦熬了出头。王氏气苦道,“我的儿,下人蠢钝,一时没有料理到也是有的。何苦做了这打杀之状,反惹人笑话?有什么不顺心意的,回头与娘说了也是不迟。如今倒好,好好一个厨房也教你全砸了,误了你伯伯婶婶屋里的,又叫长辈们如何看你?”
傅恒不做声,飒飒几下收卷了鞭子,又冷眼瞧了大厨房的婆子们,平声说道,“今日看在我娘的面上,暂且饶了这回。但有下次,谁来也没用,等着吃鞭子罢!”
众人教他目光扫过,均往后缩了缩,生怕一个不着,这霸王就甩了鞭子过来。王氏见状,只好叹气道,“罢了,你与娘先回了院子。杵在这儿跟个阎罗似的,婆子们也没法收拾。”
傅恒这才跟着王氏离去。等人都走散了,严婆子才抚着胸口长叹了一声,劫后余生般说道,“我滴个乖乖,差点吓掉奴半条命!今儿是哪个天杀的门房,大少爷家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要是有个信儿,也不至于惹下这场祸事来!”
王婆子看她一眼,冷笑道,“要不是您眼馋那十两银子的赏钱,奴们也不至于。今儿是老姐妹们仗义,没将您老给供出来了。再有下回,奴们胆儿小,却是不敢再相瞒,老姐姐自己心里头合计合计,这亏阴德的银子还是少赚一两是一两。也是那大少奶奶仁慈,不与您计较。您也不掰着指头算算,大小姐在家里还有多少日子,大少奶奶又有多少日子?别看着狗尾巴花不是花,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一席话说得严婆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险些要气歪了嘴。偏偏身边没一个替她说话的,全拿眼看了好戏,就等着看她笑话哩。也怪严婆子不会做人。拿了银子,却不曾分了众人一杯羹,全自己偷偷占了。虽说大伙儿都没亲眼瞧见冉菊院那边使了银子收买严婆子,但她男人喝醉酒说的胡话也叫人传了个遍。不单单是之前在外头欠的六两赌帐一夜之间都还清了,连着严婆子头上新添的鎏金钗子都是大小姐特意赏了的。这后宅里头,没个好处,谁敢明目张胆地在主子头上使坏?严婆子这天天守了消息,一趁着大少爷不在家,就故意放凉了饭菜才肯让大少奶奶屋子里的给领了去。这上下两处一合计,是谁故意要为难了大少奶奶,大伙儿是心知肚明。又是眼红严婆子得了这笔歪财,又是惧怕傅宁慧背后的王氏,才没人敢吱声说了闲话。众人多少也是抱了看热闹的心思,但看这新来的奶奶如何招架,更有心思阴暗的恨不得严婆子能在这事上狠狠栽个跟头。却不想没招来徐明薇,招来了傅恒。那短短半炷香不到的时间,众人简直是肝胆俱裂,要再有一回,只怕都不能好了。因此这会儿严婆子遭了王婆子的奚落,众人也只是冷笑着看了,并无人上次助了严婆子。莒南躲在一旁听全了首尾,心里暗恨,原来都是这老不死的搞的鬼,但看她怎么收拾了她!却说傅恒跟着王氏回了主院,王氏见他仍是冷着脸,气便不往一处来,随手捏了个杯子便往他身上砸来。傅恒估摸着被砸了也没什么紧要的,就站住了没躲,教那杯茶泼湿了一大片,衣摆上还沾着几片泡得舒卷了的茶叶,显得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