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往徐家的庄子上去,徐家的却客气,直接派了管事的婆子来引。傅恒同徐明薇一商量,早些过去也好,免得第二天收拾东西又是一身汗一身灰的,倒要洗两次澡。因此一家子牵笼赶车,不到傍晚时分便到了徐家的庄子上,立时便有丫头婆子来迎,客客气气地将一行人安置妥当了,连着晚饭和洗漱用的水也是早早备下,竟是早预备着她们要来的样子。徐明薇一时说了,那打头的王婆子上前笑着回道,“先前便得了主子吩咐,晓得这几日便有贵客要上门来,哪里敢怠慢,只天天候着罢了。”
徐明薇和傅恒相看一眼,都觉着着徐家的倒是心诚的很,虽是来做客的,也不好劳动她们屋里的太多,只谢过王婆子等了,收了晚饭和热水,要给赏钱奈何徐家人死活不收。徐明薇也没法,又同那婆子客气一道,才叫婉容好生送了出门。晚饭是徐家人送到各人房里吃的,徐明薇叫婉柔去房师傅和徐明茉那儿都看个一眼,防着有不好或是吃不惯的,再另外叫徐婆子做了现成的。原本徐明薇盘算着不过是一炷香时间的事情,不想婉柔去了大半天还不见人回来,心里便有些着急,怕是新来还不熟悉地界,一时走岔了或是跌到哪个坑洞里头。正想着要叫碧桃去找人呢,婉柔却从外头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好。“去了这么大半日,还以为你叫狼给叼去了哩。”
婉容笑着上前递了湿帕子,好叫她擦把脸,一边嘴里取笑道。婉柔叹一声气,也是说给徐明薇听的意思,只抱怨道,“别提了,奴先是去了房师傅的屋里,梦婷和梦央两个小丫头正拿水洒地,说是还有些暑热要散散。奴见她们忙着,问一声饭食便走了。转到二小姐屋里,还没问呢,就被二小姐拎着问了一通,问奶奶屋里吃的什么,房师傅屋里吃的什么,只怕那徐家人慢怠了她似的。听几间屋子里都是一式一样的,才算放了心,却还不肯放了奴回来,一时又挑剔床铺褥子不够柔软,屋子不够阴凉,一番劳师动众,还不如只在家待着……诸如此类的灌了奴一耳朵,肚子里只饿得咕咕叫哩,边上她们主仆两个吃得倒香。”
婉容等人都没同情的一阵哈哈大笑,越发把婉柔给恼的,擦干净了手,只扯了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含糊说道,“下次奴是再也不要去的了,奶奶要派,只派这些经饿又肯听话的去。”
这下连着装作在看书的傅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徐明薇无奈道,“你们也晓得她是什么来路,左右不过是几句闲话,她也没坏心,不过嘴巴碎些,忍忍便也过了。我回头还是写信问问娘,这样长远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替她找个人家吧?”
本来是妻子娘家的事情,傅恒也不好过多干涉,但眼下人就住在自己家里,虽说多一张嘴巴吃饭他也不是养不起,但就像徐明薇说的,日子久了,到底不是个事情。闲话还算一桩,自己也忍得,只是这女子终究还是要有个归宿的,总不能像丫头一般,终身不嫁做个守主嬷嬷吧?当下便开口说道,“二姐这样的模样和家室,也不难嫁。只不过前头名声毁了,再要有官身的却是不易,与前途上有碍,不会有这样的人家肯娶。再嫁也只能往低了挑,或是走商,或是乡绅,娘大概便是存了这样的意思,让她自己慢慢挑着看着罢?”
徐明薇摇头说道,“谁知道呢,上回送了人来,对这婚嫁是一字未提的,你是不晓得我那二姐的性子,叫她嫁个比头回差的,还不如一刀捅死她算了。”
傅恒摇头叹了叹,这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也只能先替妻子娘家养着罢了。左右经过房师傅在自己家同自己下棋的那一回,他也算谁看开了,这世上便是十全十美的人,也奈何不了有人背后议论。为着那一两句虚言,便要约束了自己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倒是为别人白活一世了。因此便弃了这主意,再也不提。徐明薇想来想去,徐明茉大概还是闲出来的毛病,第二天便叫婉容嘱托,说是自己事情忙,也费不得精神,可怜娇娇长这么大了,亲娘做的衣裳鞋子都没穿过多少。原先在家做姑娘时二姐姐便是极擅长针线的,好歹看在是娇娇亲姨母的份上,有空的时候也帮着做两件衣裳。徐明茉当时听了只撇撇嘴,又说了一通徐明薇这个做娘的太过懒怠,做姑娘时针线上就有些不能看。婉容早得了吩咐不好回嘴,也都一一笑着应和着。到末了徐明茉总算摆出一副“算我大发慈悲”的脸色,颇有些嫌弃地说道,“好了好了,难为你也站了半天了,回去回了你们奶奶,我抽空帮着做一两件便是了。”
婉容心里闷笑,分明是愿意的,却偏偏要摆了这么一副样子,才好显出自己矜贵,真跟奶奶说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纸糊的老虎罢了。有了徐明薇的这回交代,徐明茉总算安生了几天,婉容过去问安的时候也听不见她抱怨了,只说个几句便能脱身出来。一屋子丫头婆子都松了口气,看在徐家人眼里也是有意思的很,一来二去的,渐渐也打听清楚,这屋里住的竟是宁伯府上的奶奶,尊贵得紧,难怪县令爷屋里的都这样着紧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