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偏殿内。

姜尘伸出手，翻至下一册。

其中书写着种种复杂文字，经过一番文言翻译，便是：

【仪式：医天地】

【天有病，人知否？】

【天地并不完美，始终存在着种种先天或后天缺陷，或人为败坏，需想尽一切方法，削去缺陷，极尽升华！】

【此仪式并无固定形制，将天地视为病人，寻任意法门，削去其中一病，自可得天之诊金，一步武侯！】

【老朽与其他三位老友，皆采取不同方式，使得天地愈发康健。】

【如东园公唐秉，乃“拾荒者”，所行之事，不过是将他所秉承的拾荒之道，扩展千倍，于秘密之地，建设偌大东园，广纳天下顽固死硬之物，集中切割并以烈火焚之。】

【尘归尘，土归土！】

【辛苦三载，终得九鼎神器之许可，东园升天，九州百千顽固不化之物，皆自动吸摄其中，集中焚毁，天地喜悦，以苍穹少府为诊金。】

看到这里，姜尘嘴角一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就是垃圾集中焚烧处理场吗？

但是——

建设东园之事，也确实是减轻了天地的负担。

大量固化死硬之物，被吸摄进入东园，然后集中焚毁，释放出大量被固化的灵气，重新加入天地灵力自循环之中。

张百岁亦恍然，解了困扰多年的疑惑：

“原来是这样……难怪青州内的顽固死硬之物，极为难寻，仅有辽东之地，偶尔能寻得些许。”

“我过去几十年，随意收下的数十弟子，皆困在这一境界多年，需以极为高昂的价格，方能买得相应事物，焚毁，使得药性圆满。”

说完。

二人又看向后续文字。

【夏黄公崔广，则可称之为“荒野猎户”。】

【途径漳河之时，他意外发觉漳河之神，竟暗中血祭十万百姓，秘密开启鬼门关，日夜汲取阴冥灵力，使得阴阳颠倒，百鬼夜行，漳河几乎化作冥河，故出手射杀邪神，又暂代河君之位，日夜消减冥土缝隙，并培育新神，吩咐河君，守住门户。】

【十年后，冥土缝隙彻底抹去，天地喜悦，以苍穹少府为诊金。】

这一位，则是将“代天巡狩”发挥到极点，不但避免阴阳颠倒之祸，也主动担任起后续责任，抹去鬼门关，使得阴阳平衡。

姜尘想了想，问道：

“西楚霸王当年，破釜沉舟的地方，就是漳河吧？”

一提到此事，张百岁也不免想起了读过的闲杂书籍，开口讲道：“曾有西楚士卒留下遗言，讲述当年之事。”

“据说，西楚霸王原本只打算砸坏炊事釜器，并没有破坏渡船的想法，但那些渡船表面，却意外生长出种种诡异鳞片。”

“难不成，就与漳河之神相关？”

看着这些文字，姜尘心中一动，说道：

“罗教掌握【仪式：鬼门关】，若有朝一日，鬼门洞开，生人可入，死者可出，就可效仿夏黄公之事，守门十年，平衡阴阳二气，直至最后一丝冥土缝隙消弭。”

“不错。”

“这是个办法。”

“我白日里看到这些文字时，第一想法，亦是守鬼门十年，晋升苍穹少府。”

张百岁眼中亦泛起一丝笑意，相较于不可复制的东园，守鬼门关十年，虽辛苦了些，却胜在简单可重现。

姜尘淡然一笑，问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当真按耐得住十年岁月，孤身守鬼门？”

张百岁冷笑一声，语气里透着浓浓厌憎：

“若能将司马老贼放逐于世界虚空，看守鬼门十年，又如何？”

在《大荒芜经》的文字中，也已将苍穹少府所拥有的五项能力，尽数书写了下来。

一曰：

“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雷霆！”

二曰：

“万事俱备，只欠业火！”

三曰：

“陨霜恶雪，人间鬼蜮！”

四曰：

“心若冰寒蛟龙心，天塌地陷无恐惊！”

这四句话，分别对应着四大灵材灵药：

惊蛰时节的雷罚一气；

大暑时节的地龙翻身热岩；

霜降时节的百年蔓菁；

小寒时节的至寒蛟龙心。

而当四季灵力，尽数圆满，则将领悟出独属于苍穹少府的强大威能——代天行权，放逐虚空！

若遇见获罪于天者，苍穹少府就可激发手段，将其放逐离开此界，以茫茫虚空为牢笼！

比如：

【余名吴实，也曾深受始皇之恩，闻赵高指鹿为马，杀秦二世，故化名宦官韩谈，将赵高放逐于虚空！】

【其所在虚空，距离最近的世界，也有一光息之远！】

也就是说。

曾几乎攫取大秦帝权的顶级宦官，赵高，也无法抵抗放逐的威能，被驱出此界，方圆二百万里，皆是虚空，空空如也！

可谓是：

恐怖如斯！

张百岁并不识得光速，疑惑道：

“一光息，那是什么？”

姜尘想了想，这方天地同前世华夏的物理法则，多有相似，只是多了灵气仪式之流，故开口道：

“在人一次呼吸的时间，光行走过的路程。”

见张百岁面庞仍有疑惑之色，姜尘言简意赅道：

“大约是二百万里。”

“多少？”

张百岁向来知晓自家的这位关门弟子，颇多秘密，故不曾询问姜尘缘何知晓“光息”的长度，只是面生惊讶，发出幽幽感慨：

“虚空……竟如此广袤吗？”

“难怪需以真龙真凤死亡为代价，所发出的强大啼鸣，方能传达至另一世界。”

姜尘亦笑了笑，打趣道：

“结果来者不善，唤作无生老母！”

张百岁哈哈一笑，更易了话题：

“甪里先生周术，似乎是唯一一位太岁苍侯，此道，似乎比你我想象得，还要复杂……”

姜尘点了点头，伸手，将《大荒芜经》翻至最后一册。

却惊讶发现：

【太岁苍侯】几乎不需要使用任何灵材灵药，只需少许太岁肉即可。

并且，它所发展的方向，几乎同苍穹少府的道路，截然相反，大相径庭，南辕北辙……

【老朽名周术，世人皆称一声“甪里先生”，老朽乃商山四友之中，唯一离开过此界之人，因而开创出一条颇为奇异，但又归属于荒野武途的特殊武侯，唤作——太岁苍侯！】

【此事，还需从始皇帝授意“天地啼鸣”说起……】

而后续内容，便是叙述了商山四皓研究仙神文字的往事，在研究过程中，周术意外触怒始皇。

始皇下旨：

“古有干将莫邪，以身饲剑，尔等研究许久，既无半点功劳傍身，不如焚毁身魂，献饲陨星！”

于是。

周术惨遭焚杀之刑，骨灰洒于陨星表面，结果，他的灵魂不知因何缘故，意外飘荡至另一方天地。

唤作：

“苍生灵界！”

天空忽明忽暗，好似漏了大洞，时不时就有陨星坠落，也间接引发了洪涝、干旱、暴雪、沙暴、地震、火山爆发等灾厄。

这些无休无止的灾害，也令苍生灵界的亿万生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沉苦海。

邪魔们更是日日夜夜念诵着一句口号：

“请老母，保佑我族，脱离苦海！”

人族与邪魔彼此斗争，争夺着日渐稀少的资源。

在这一过程中，周术也曾收下过一名弟子，叫做“李渡尘”，将荒野武道的前四重境界，倾囊相授。

师徒二人，皆借助人道气运，快速修炼至武侯境界，带领着苍生人族，浴血奋战，向邪魔发起反击……

多年后，也许是那陨星的力量渐渐枯竭，也许是其他缘故，周术眼睛一闭一睁，就回到了九州世界。

于“苍生灵界”修得的万千灵力，尽数注入太岁肉中，瞬间就恢复成了过往模样。

周术所拥有的力量，亦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凝聚成了荒野武道的另一分支，名曰：

——【太岁苍侯】

而其余三友，也因周术之死，悲伤不已，早早遁入商山深处隐居，直到再见之时，仍以为死者归来。

【仪式：虚空魂渡】

【所需灵材：太岁肉，陨星（需内蕴充沛星力）】

【仪式详细内容：服用太岁肉后，焚尽身魂，一点真灵融入陨星之中，魂穿另一天地，夺舍死者之躯，待回归之时，立地成就太岁苍侯之位。】

【回归条件未知，疑似为陨星灵力耗尽之时。】

【注：老朽于苍生灵界修行多年，成就武侯之位，所带回的力量，似乎也极为关键！】

【毕竟，对于世界而言，一名武侯的生与死，并不重要，死去一位，灵力转移，自然会有新的机缘问世。

但，归来的老朽——是增量啊！】

姜尘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思忖道：

“如果说，苍穹少府，乃是对内改革，那么，太岁苍侯，就是对外……”

思索间。

张百岁皱眉开口：

“此道过于凶险，若焚尽身魂，就连前往冥土转世，都已是奢望。”

话音刚落。

姜尘脑海之中，陡然闪过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额角不由渗出些许汗液。

别忘了！

他前世的死因，就是商场突发大火，在搭救一对母女的过程中，不幸身亡，焚尽身躯——难不成，

我……已经举行过“仪式：虚空魂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