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听到老板娘的话,周围的人都聚了过来,许是因为外表过于出众,一群人仿佛都记得他。左殿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插在兜里的手握成拳头,他轻扯嘴角,闲闲道:“好些了,那天真是多谢你们了。”
老板娘连忙摇头:“哎,可别谢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等咱们大家伙发现的时候,警察都把那男人带走了,哎哟,你老婆可吓坏了,连哭都忘了。”
“是啊是啊,我听到尖叫声跑过去,正好看到那疯子在扯她头发,你老婆太瘦了呐,可怜的哟。”
一个圆脸大叔心有余悸:“这几天这边巡逻的警察都多起来了,我看你老婆脸上都是血,听说是被甩到这边墙上了,呐,那里还有血迹呢,太吓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那天的见闻,没人注意到站在那里的男人已经浑身僵硬,脸色一丝血色都没有,眼尾也泛着猩红。左殿头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在此刻都成了背景音,倏忽间被拉远,耳朵里拉起刺耳又尖锐的耳鸣。他眼神有些失焦地走到那片墙壁面前,看着那块暗色的血迹,他心脏突然抽痛,脊背弯了下去。痛到无法呼吸。心脏跳动的声音逐渐放大,身体内的每一个器官都在质问他——你为什么又没护好她!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想去摸一摸那块血迹,旁边突然有人靠近,他猛地回头。那人被他猩红又狠戾的眼神吓到,连忙后退半步,怯生生的把手上的东西递到半空:“这个饭盒,好像是你老婆的,我在这墙边捡到的。”
饭盒边缘被磕出了痕迹。左殿垂眼盯着那个圆圆的、粉色的多层保温饭盒,似乎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了许久,直到那人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把饭盒放到地上,惊慌地跑走。—李富贵刚从拘留所被放出来,得意洋洋的边吹口哨边往家走,在穿过附近的一条野巷子时,突然顿住脚步。这个巷子很窄,地上布满污水,墙边堆积着垃圾。因为天气越来越热,蚊虫也多了起来,嗡嗡直叫。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套装的男人正倚在墙上,他那身看起来就昂贵无比的衣服沾满了墙上的灰尘,鞋子踩在污水里。他像是没有察觉到,懒散地倚着,双手抱胸,右腿半曲着,单脚撑在对面墙壁上,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仿佛听到动静,男人偏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李富贵忍不住后退,他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他听到那个跟这条巷子完全不搭的男人寡淡地问:“李富贵?”
李富贵不认得他,听到他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有些紧张,喃声应:“你干嘛?”
确认过没认错人,左殿松开手,站直,嘴角勾了下,笑得邪气:“不干嘛,送你上路。”
李富贵不傻,听到这话就知道不好,转身想跑,片刻间,后背狠狠挨了一脚,整个身体不受控地跌到地上,趴进了污水里。左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似乎有点嫌弃他太弱,又弯腰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拽了起来。他比李富贵高出太多,抓他像抓一滩烂泥,没有犹豫地用力甩在墙壁上。巷子里发出重物落地的闷响,李富贵感觉体内的内脏都要碎掉,嘴里也冒着腥气。下一秒,男人拽着他油腻腻的头发,重重的往石墙上砸,李富贵眼前冒着金星,脑子里嗡嗡直响,完全没有还手的力气。像是感觉不过瘾,左殿扣住他的手腕,向反方折,只听见骨骼错位的声响,李富贵惨嚎一声。顿了片刻。左殿双目通红,声音却很轻地问他:“你是怎么扯她头发的?”
说着,他用力拽住李富贵的头发,把他往上提,李富贵的脸被扯变了形,那个声音阴森森地传来:“是这样吗?”
像是在自言自语,左殿又说:“看样子不是。”
说罢,他拽着李富贵的头发,带着他的脑袋,直接撞击到墙壁上。李富贵再次哀嚎出声。“还能叫啊,”仿佛有点遗憾,左殿半眯着眼,似笑非笑道,“看样子还不够呢。”
他扣住李富贵另一只手腕,修长有力的手指慢吞吞挪到他胳膊上,语气有点空洞:“是不是也用这个胳膊碰她了?”
话落,李富贵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硬生生被折断,他痛的想大叫,却发现连呼吸都已经不顺畅。大概是觉得他很脏,左殿啧了下,把他重新扔到污水里,看着差不多了,他抬脚碾在李富贵的胸口上,慢条斯理道:“好好活着吧,死了太便宜你了。”
“不过呢,”左殿低笑了声,又补了句,“下半辈子,也做不成个男人了。”
痛到昏迷的李富贵还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感觉男人的脚挪了位置,然后,狠狠地,踩在上面。凄厉的惨叫再次从巷子里传出去。不知道过去多久,左殿收回脚,抬头看了眼巷子里狭窄的天空,满目猩红,似在自言自语,声音带着不为人知的哽咽:“是我来晚了。”
很快,他敛起所有的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钞扔了过去,吊儿郎当地说:“拿去看病,别说我欺负你。”
—薄暖阳跟着关悦在国外待了半个月,回到四州的时候,已经快四月。她直接拎着箱子回了家,到门口时,钥匙还没翻出来,门就从内打开了。场面有片刻的凝滞。看着玄关处的男人,薄暖阳懵了几秒:“你怎么在这里?”
左殿抱着双臂,往旁边让了条路,一字不吭。莫名的,薄暖阳有种不详的预感,在原地顿了几秒,她抿抿唇,走到玄关,低头换鞋。换好鞋,她把门关上,转身看着站在那里,浑身冷到一点温度都没有的男人。视线转了转,在看到餐桌上的那个粉色饭盒时,薄暖阳猛地顿住,她抿紧了唇,怯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左殿安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也不阻拦她的动作。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像一切都被暂停住。房间里气氛看似很平和。却又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薄暖阳抬眼,平静地问:“你知道了?”
左殿依然盯着她看。氛围僵硬到空气都近乎停止了流动。薄暖阳感觉很累,她不打算再说什么,把箱子拉到卧室,又拿着衣服去洗澡。时间还很早,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洗完澡之后,她拉开浴室的门出来,看到左殿依然站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挪动过位置。薄暖阳将视线收回,直接回了卧室,上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暗,房间里飘着饭菜的香味,却听不到任何动静,薄暖阳起身下床,客厅里没开灯,昏暗一片。左殿正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睡着。像是听到动静,他半躺着,嗓音有点哑:“有没有话跟我说?”
薄暖阳知道他想问什么,也大概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她斟酌着语言,慢吞吞地说:“那时候你在飞机上,也不可能半道回来,后来已经没事了,我不觉得有说的必要。”
“......”感觉也没什么可说的,何况左殿也一直不说话,薄暖阳嘴巴动了动,挤出一句:“你要是想发火,我先出去,把房间留给你。”
听到这话,左殿轻笑了声,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还有淡淡的怀疑:“薄暖阳,你能不能有那么一次,在乎一下我的心情?”
薄暖阳唇色发白,停了半晌,她吸了吸鼻子,好脾气地说:“我申请了宿舍,以后我会住宿舍,你回宁市吧。”
“薄暖阳!”
左殿猛地提高声音。带着再也压制不住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