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州五月中旬的风已经很软,对面广场舞的音乐声也极重。薄暖阳看着眼前的那一大勺冰激凌,又气又想笑。这男人有没有点原则了。大概也看出了她的嘀咕,左殿有些别扭,没好气地问:“吃不吃,不吃算了。”
“......”薄暖阳顿了顿,很捧场,“吃。”
说着,她张嘴把冰激凌吃掉。盒子里剩的不多了,许是怕她再要,左殿一口全吃了下去,顺手把垃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天边出现了薄薄的夕阳,左殿半眯着眼,淡声说:“薄暖阳,以后有我在,你不用什么都会。”
薄暖阳低头揪他的手指头,一时间没有说话。“怎么不说话,”注意到她异常的沉默,左殿把她的手扣进掌心,“你可以反驳。”
薄暖阳抿唇,好脾气地说:“大左,你带右右打过疫苗吗?”
“...没有。”
都是宋姨和阿松他们带着去的。听到这,薄暖阳点头,跟她猜的差不多。她温声说:“那康宝去的时候,你跟着去看看。”
“......”不明白她的意思,左殿捏捏她的手指,“怎么?”
薄暖阳:“你会因为打疫苗痛,就不给她打吗?”
“......”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薄暖阳嘴角弯了下,接着说:“不知道你以前学舞蹈的时候什么样,我小时候学舞,很累很痛,我们班每个小朋友都经历过骨头被压的阶段,都是抹着眼泪过来的。”
说到这里,她稍顿了两秒。又认真地问:“以后我们要是有了女儿,她被老师压腿、压腰,痛到哭,你会喊停吗?”
像是跟着她的话在想象,左殿脸色僵硬,下颚绷紧:“我女儿什么都不用学。”
“......”薄暖阳单手撑在他大腿上,又问,“要是她自己想学呢,一边掉眼泪,一边想学?”
“......”这个问题,左殿无法回答。他似乎也不能理解,既然这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这种痛苦。察觉到他的脸色,薄暖阳忍笑:“那要是她不想写作业,每天只想看电视,玩游戏,你不管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左殿轻掀了下眼睑:“啊。”
不管。有什么好管的。他女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薄暖阳被惊到了。场面定格。连吹过来的风都是尴尬的。薄暖阳沉默了许久,憋了句:“你没见过破茧的蝶吗?”
“你见过?”
薄暖阳:“......”好吧。她也没见过。停顿。薄暖阳换了个问法:“那你没听过破茧的蝶吗?”
“薄暖阳,”听她拐弯抹角了那么多,左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丢人了?”
“......”左殿:“你是不是嫌我管太多了?”
见他又往这个方面想,薄暖阳舔舔下唇,否认:“没有。”
这简单的两个字,根本不能让左殿信服。薄暖阳蹭到他怀里,仰着下巴看他,软声哄:“大左,我学舞那会,我们班有个女生受不了这种苦,有一天,她家长来接她,正好看到了那种场面,当时就心疼的把她带走了,后来就退了课,再也没来过。”
“嗯。”
薄暖阳眼睛也弯了起来:“我其实,可羡慕了。”
提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那些不开心的事,薄暖阳眼尾稍红了些,接着说:“不过我现在不羡慕了。”
左殿嘴角抿直,拇指蹭着她的眼尾。薄暖阳:“因为我也有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比任何人对我都好。”
“......”沉默片刻,左殿艰难地挤了句,“我教你学游泳,一定把你教会,行不?”
薄暖阳眨眨眼,还是忍不住说:“这么容易被我说动,我很没有成就感。”
“......”大概是觉得这样很没有面子,左殿松开她的手,声线平直地阐述:“在你面前我哪还有原则。”
他转脸看着对面跳舞的人,脸颊侧面的线条冷硬,眉梢也带着锋利。薄暖阳眼睛弯成月牙,缀着碎光,不老实地挤到他怀里,脑袋在他胸膛上轻蹭。软声软气地撒娇:“没有人比大左对我更好了。”
左殿目不斜视:“少来。”
“真的,”薄暖阳憋笑,好声好气地哄,“明天跟奶奶去寺庙,我要跟佛祖求个三生三世,行不行?”
像是被她逗乐了,左殿嘴角有了点弧度:“这招不好使,知道不?”
“......”话一落,薄暖阳无语了几秒。这还不好使呢。你要不要瞅瞅你嘴巴咧到哪儿了。然而她没敢说,一旦说了,眼前这个要面子的硬汉,一定又要拉脸子。她起身坐在他腿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不停地撒娇:“你这样我都要哭了,你陪我去医院拍个心脏彩超吧,它一定都难过的碎了。”
“......”她气息温软,像只乖巧又闹腾的小猫,左殿被她撩的心尖软的一塌糊涂。听到这话他忍不住笑了出声,抬手在她腿上轻拍了下,嗓音也温柔下来:“你瞅瞅你胡扯的什么玩意儿。”
见他笑了,薄暖阳眼睛亮晶晶的:“不生气了?”
左殿瞥她:“再气该爬老子头上了吧。”
“......”薄暖阳起身,拽着他的手也拖了起来,“咱们去找煦煦和杉杉吃小龙虾去吧。”
顺着她的那点力气,左殿起身,拖着调说:“你做主,反正老子没有原则。”
“......”—两人在去酒店的路上,薄暖阳拉着左殿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说今天上课时老师讲了些什么,说旁边的同学又发生了什么矛盾,说关悦的男朋友过来跟她求婚了,说各种大的小的,有意思没意思的事。这一天的四州,好像到处漾着甜软又幸福的泡泡。左殿眉眼稍扬,拇指不停蹭着她细滑的手背,耐心地听着,再时不时给个回应。到酒店楼下,薄暖阳看着门口摆的那个自动贩卖机,里面摆了一排听装的饮料和啤酒。她抠抠左殿的手心,软声求:“老公,我想喝饮料。”
“......”左殿看见了那个贩卖机,里面全是冷藏过的,“冰的。”
贩卖机里有种蓝色罐子的,是一种很老的饮料,别的地方都看不到,也不好买。薄暖阳晃晃他的手:“我想喝。”
“......”沉默几秒,左殿跟她商量:“那热水里泡泡,行不?”
这次轮到薄暖阳沉默了。这种碳酸饮料喝的就是一个冰爽,热水里泡泡,那得是什么味儿。她鼓起腮帮子,不高兴道:“我例假又不疼,也不用这么注意。”
“......”那要是把那听饮料喝了,他刚才控制她少吃冰激凌的意义在哪里。“是不痛,”左殿按捺着脾气说,“但总不舒服的,对不?”
薄暖阳:“我喝罐凉的,等下再喝两杯热水,行吗?”
“......”这格外久远,而又相当熟悉的一幕,让左殿气到胃疼,他舌尖顶了下腮:“我要是说不行,你是不是得翻旧帐?”
听到这话,薄暖阳眨了眨眼,诚实地点头:“嗯。”
“......”估计也是心虚,左殿烦躁地抓抓脑袋,撂下一句:“行,到时候敢跟老子哼唧难受,你看我怎么治你。”
“......”听着这一成不变的威胁话语,薄暖阳实在很想提醒提醒他,这招没用。她跟着男人走到贩卖机旁边,看他拿手机扫码,弯腰取饮料。做完这一切,左殿摸着冰冰凉的饮料罐子,把上面蒙蒙的水汽擦掉,没好气地说:“喝一半行吗?”
薄暖阳:“行。”
“......”刚才闹了那么久,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左殿还有点忐忑,他咬了下腮上的肉,重复:“到时候难受别跟老子......”薄暖阳一把将罐子抽了过来,给了他一个教训:“你放心——”“我喊痛,我是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