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长辈都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们几人。似乎都在等一个水落石出。“赵天蓝,”宁涛眼圈发红,“咱俩相处时间久,我对你,比对暖暖要好得多,你们俩有个什么矛盾,因为暖暖有小二护着她,我就一直站在你这边。”
说到这,他缓了缓,喘了口气,才继续道:“那些事,你给我个实话,要全是你自己故意的,那我每次帮你拼的命,挨的打,都算什么!”
“我没有,”赵天蓝眼泪啪啪地落,“我怎么可能这么做,表哥,你相信我。”
见她哭得可怜,顾诚不大忍心,跟着劝:“宁涛,她一个小姑娘,哪来这么重的心思。”
“不对,不对,”宁涛像是累极了,说话也喘,“你们刚走,暖暖就出了事,哪怕小二知道了,他在飞机上,也不能立刻赶回来。”
他忽然有个惊恐的猜测,眼睛也睁圆了。而顾嘉和顾诚也跟着猜到了。所有人的视线再次移到薄暖阳身上。他们视线稍挪,便看到旁边一身黑色休闲装的男人嘴角轻扯,垂着眼把玩薄暖阳的手指。沙发那一角仿佛凝了团浓雾,其中压着潮湿的阴暗。“小二,”宁涛提高嗓门,“你怎么没反应?”
赵天蓝边掉眼泪边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你表哥说什么了你就没有,”左殿终于开了口,语调闲闲的,“我都没听懂呢。”
赵天蓝僵了僵:“表哥他怀疑那人是我找去害表姐的。”
“这个简单,”宁涛拍桌子,“把他找出来一问便知。”
“那怕是晚了,”左殿眉梢扬了扬,笑的极为嘲讽,“他死了呢。”
“......”全场再次沉默。宁涛抓抓脑袋:“你打死的?”
“......”左殿瞧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不知道,你去查查呗。”
薄暖阳受不了他说话的调调,老实地说:“酒后溺水。”
那这事就死无对证了。“我没有做过!”
赵天蓝看起来已经崩溃,“小二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赵天蓝,”左殿眼尾稍挑,散漫地说,“我呢,这辈子救过谁,害过谁,从没有后悔过。”
他撩起眼皮子:“但唯独你,是我毕生耻辱。”
“这段时间,我经常在想,”他嗓音很淡,无波无澜,“若是那个午后,我没有去你们家,或者我去了,事不关己的走开,那我老婆,是不是也能少受点罪。”
赵天蓝忽地止住眼泪,目光森森:“你有什么证据是我害的她。”
“要是有证据,”左殿看她像看一团垃圾,“你还配活着站在这里跟老子讲话。”
他舔舔下唇,视线又移到顾嘉身上:“老师,我随意惯了,证不证据的,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是我老婆,她傻的要命,坚持要求我做一个正直的人,否则,我只能对不起您了。”
顾嘉已经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了。从宁涛和左殿的嘴里,她听到了她不曾知道的事情。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而很大的可能。是赵天蓝做出来的。“老师,”似乎是呆烦了,左殿起身,顺带把薄暖阳拉起来,悠悠道,“既然她有病,我建议您还是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疗养一下比较好。”
“小二哥!”
赵天蓝好像承受不住这话,声嘶力竭,“我恨你!”
左殿嗤地笑了:“那我可真是太开心了。”
宁涛脖子上青筋浮现,伸手指着赵天蓝:“这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赵天蓝,要是真的,以后咱们俩家,恩断义绝。”
顾诚皱眉:“宁涛!”
“妈,”宁涛说,“我知道你跟大姨关系好,但以后宁家是我做主,至少从我这里开始,不会再跟赵天蓝有任何来往。”
他稍顿几秒,又补充:“暖暖的事,最好和你没关系,否则,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顾诚也搞不明白,明明是个认回孙女的开心事,怎么就演变成了这个模样。短短一瞬间,顾嘉像老了十几岁,连鬓边的白发似乎都多了些。她扶着桌子,努力控制身体的颤抖:“赵天蓝,你立刻回国外去,永远不许再回来。”
没等赵天蓝有反应,左殿掀了下眼皮:“那可不行。”
“她得在这儿好好待着,”左殿语调散漫,却凉到结冰,“待到我们查清楚为止。”
顾嘉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心痛至极:“小二,能不能看在老师的面子上......”“老师,”左殿打断她的话,“要不是她做的,谁又能拿她怎么着,要是她做的,我家薄暖阳遭的罪,您认为,得什么样的面子,能让我放了赵天蓝?”
顾嘉泪流满面。这一刻,她无助而又绝望,下意识地看向唯一能缓和场面的姑娘:“暖暖。”
“......”薄暖阳抿抿唇,目光沉静,“大姑,她真的不能走。”
赵天蓝的身上疑似背了太多人命,若是去了国外,怕是再也扯不清了。只是这些事,她不能往外说,只能借着宁涛要查当年网吧的事,暂时把赵天蓝留下来。“好了,”左殿把她搂进怀里,视线从客厅众人身上一一滑过,“当年我能送她出去,现在,我就能让她出不去。”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提醒在场的人,不要私底下动用关系把赵天蓝送走。这一刻,顾嘉有一种时光轮回的错乱感。她仍记得多年前,她带着赵天蓝被赵松石的人阻拦。而那时的左殿却亲自带人把她们送到了机场。当时男人高瘦,没有情绪地站在候机厅,对着赵松石的人淡声说:“本少想做的事,还从没有做不成的。”
也因这事,她后来隐约听顾诚说,左殿被左司明狠罚了一顿。最后,是左司明去的赵家,是去说和,也是去道歉。而时光兜头过了几年。拦着她们不能出去的。却成了左殿。顾嘉知道这怪不得他。他对自己的恭敬,对赵天蓝的忍耐,全部因薄暖阳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而被消磨殆尽。—从宁家出来,车子开了一半,左殿缓缓地靠边停下。他仿佛疲惫至极,打开了薄暖阳的安全带,把她抱到腿上坐着。薄暖阳抚着他的寸发,轻声说:“趴我身上歇会。”
左殿双手搂着她的腰,脸也埋进她的脖颈中。薄暖阳知道他现在心情复杂,有对人性的怀疑,对她的愧疚,更多的,怕是被打碎的认知。她脖颈温热,带着浅香,周身晕着安宁又抚人心的力量,左殿依恋的不舍得抬头。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只要抱一抱她,就能满格电恢复。薄暖阳轻拍他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像在哄一个孩子。好半晌。“老婆,”左殿依然埋在她脖颈里,闷声道,“你别不要我。”
薄暖阳好笑地应:“不会的,我还要看着你怎么当一个好爸爸呢。”
“老婆,”左殿说,“我是不是很差劲。”
他曾经,那么多次没护好她。薄暖阳耐心地哄他:“谁说你差劲啦,我替咱俩个宝宝去揍他。”
左殿:“我觉得我很差劲。”
“哪有,”车里很温暖,薄暖阳浅笑,“你最棒啦。”
左殿:“老婆,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薄暖阳:“我爱你啊。”
“......”左殿埋在她脖子里悄悄地咧嘴角,“老婆,你怎么这么温柔。”
薄暖阳:“哄你啊。”
左殿的笑快忍不住了,却想让她多哄哄自己:“有多爱我?”
薄暖阳默了默,伸手去掰他的脸:“你抬头!”
似乎忍到极致,左殿肩膀轻颤,低笑了出声,他瞳底的疲惫一丝都不见了,浮了几点碎光,模样阳光开朗的像个男人。知道他是在闹自己,薄暖阳掐他的脸:“狼来了的故事听过没,下次不哄你了啊。”
“没听过,”左殿笑到止不住,把她禁锢在怀里,“你讲给我听。”
薄暖阳不相信。这个故事,应该每个人都听过吧?“什么狼?”
见她不说话,左殿忽地挑眉,抓着她的手往下带,随后他仰头,喉结滚了滚,气息急促地说,“这真的是——”“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