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了卧室,薄暖阳哄了在生气的男人一路。当时场景确实引人误会,她窝进沙发,甜着声磨他:“别气了,我正经事都没说呢,老公老公老公。”
她唤个不停,刻意夹起来的声线跟猫爪子似的,挠的左殿心尖发痒。他脸子依然冷着,却愿意搭理她一二:“别喊,头痛。”
“怎么会头痛啊,”薄暖阳眨巴眼,“那人家现在飞回去陪你好不好?”
“......”左殿眉眼一掀,“什么正经事,还大晚上跑男人房里?”
薄暖阳抿抿唇,嫌他话说得难听。她收拾几秒情绪,将事情一一理清,才正了神色,轻轻的声,将晚上的发现讲与他听。当听到纽扣的主人是赵松石的父亲,而书里被姨太太扇巴掌的孩子竟然是赵松石时,他平静无波的黑瞳如扔了块小石子进去,涟漪一圈圈散开。薄暖阳思绪照旧乱,无法做决定:“老公,你说怎么办呀?”
“嗯?”
左殿斜倚着沙发,手肘支着,额角撑在掌心,“当初查它做什么的?”
薄暖阳细细想了:“因为蒋苏珊把纽扣交给了我,我答应蒋开化帮他们找出纽扣的主人...”说到这,她似乎明白了左殿的意思。“薄暖阳,”左殿声音沉,“你做到了,剩下的事,就交给蒋开化,嗯?”
不管这纽扣到底落入谁手,不管起因、经过和结果,他们已经兑现承诺。薄暖阳卷翘如洋娃娃的眼睫扑簌,她难掩不安,声音几不可闻:“可是,我总觉得这事不只和蒋家有关...”“好了,”左殿及时打断她,“去洗澡,回来老公帮你念故事,好吗?”
此时她确实理不清头绪,腹中两个宝宝时不时踢她两脚,薄暖阳暂时搁下心思,乖乖地应了。洗澡时,浴室热气氤氲,薄暖阳心中有事,洗的心不在焉。蒋苏珊死的那天,在医院里,顾诚说,蒋苏珊是在蒋氏科技某次新品发布酒会上失踪的,而当时被邀的多是达官显贵、行业相关的重要人物。那赵松石一定也在的。如果蒋苏珊真是被赵松石带走的,那他,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薄暖阳的脑海里忽地浮现出赵天蓝的影子。一个可怕的猜测充斥进她的每个毛孔。她迅速拿毛巾擦干身体,拎起旁边挂着的浴袍裹住,连头发都没吹,就走出去重新拨了左殿的视频。接通后,男人一句“怎么这么快”刚出口,薄暖阳屏着呼吸打断他,快速又小声地说:“老公,如果说赵松石有什么变态的毛病,那他悄悄把蒋苏珊带走也不是没可能...”“薄暖阳,”左殿眉头锁住,“这事我已经让人通知了蒋开化,从现在起,你不许再沾染一分,明白?”
他语气是罕见的严肃,带着不容反驳的生硬。“可是,可是...”薄暖阳细嫩的手指扯住浴袍带子,嗑嗑巴巴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心底的担忧。“宝贝儿,”左殿坐直,身体前倾,手肘支在膝头,耐心而又温柔,“如果是他,这事已经上升到刑事案件的程度,一定会移交给警察那边,咱们不管,行吗?”
是啊。如果从这点线头,抽丝剥茧出事件真相。那这是犯罪。不管赵松石有没有侵害过蒋苏珊,但蒋苏珊最后是被卖到了偏远的山区。人口拐卖,同样是重罪。薄暖阳想的入神,没搭理左殿的话,她短发上的水时不时滴落,一颗颗的,像谁在流泪。流泪...薄暖阳的瞳孔倏地缩了下,她嗓子涩的发不出来声音,而左殿心急如焚,边不停唤她,边拿起旁边的座机给杉杉和薄煦打电话。偌大的古式宅院内,仿佛万物沉寂。墙角根的兰花丛里,风吹虫鸣。薄暖阳想起了蒋苏珊最后的那滴泪。蒋苏珊始终咽不下那口气,她握住自己的手,将铜扣悄无痕迹地塞过来,同时气息虚薄无力地挤了一个字:“zhao...”当时,蒋开化接了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斯文。”
连薄暖阳也这么以为。她以为蒋苏珊是放心不下幼小的女儿。想让家人照顾好蒋斯文。他们都以为,那个“zhao”,是照顾的照。却从不曾想过,有可能,是凶手的姓名。蒋苏珊拼命的想留给他们一丝线索...却让他们误会了。那她嘴里的“爸爸”,到底指的,是谁。她是想说,赵天蓝的爸爸?还是,薄东至?这一刻,有数以万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薄暖阳石化成一座雕塑,连杉杉和薄煦在外面疯狂敲门也恍若未闻。直到视频那头,左殿红着眼起身:“宝贝儿,老公现在立刻回去,求求你乖点,好不好?”
呆愣半晌的姑娘眼睫扑簌,似受到惊吓挥动翅膀的蝴蝶,脆弱又不堪一击。她声音轻飘飘的:“没关系...”与此同时,房门被从外用钥匙打开,薄煦冲了进来:“姐...”他身后一群人呼啦啦的,都以为她出了什么大事,慌的手足无措。薄暖阳愣了愣,神丝逐渐回笼:“你们怎么过来了?”
“......”杉杉走到近前,细细打量她,“姐,你没事吧?”
薄暖阳摇头。薄煦松了口气,摆手让身后跟着的家庭医生上前:“麻烦您帮她检查下。”
夜已深,怕惊着老人,没敢让顾海军和谷铃兰知道。几分钟后,医生叹气:“胎气激荡,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既然没什么大碍,薄煦吩咐人都离开,他和杉杉留下来。而手机那头不知何时已经挂了视频,薄煦将手机从她手中抽走,无奈道:“姐夫已经回来了,最迟明早就能到。”
“......”薄暖阳攒竹穴突突跳得痛,她手指按揉,“你怎么不拦着他?”
“哪拦得住啊,”杉杉走到她身后,帮她揉穴位,“到底出了什么事?”
薄暖阳抿住唇角,她眼睫垂下,视线不知落于何处。安静十几秒,她握住杉杉的手,轻声问:“煦煦,爷爷奶奶有没有跟你提过,当初为什么不同意大姑跟赵松石的婚事?”
“......”薄煦怔愣片刻,“怎么问这个?”
薄暖阳瞧他:“你只管说。”
薄煦沉吟,似乎是在回忆,而后才回她:“好像是因为这桩婚事不是赵松石自愿的。”
“是啊,”杉杉有印象,补充说,“奶奶说过,两家人定过亲后,赵松石每年都会被送到这边住一段日子,有一次,家中佣人出去买菜,恰好看见他跟别的姑娘在一起说说笑笑...”薄暖阳懵然:“别的姑娘?”
杉杉点头:“奶奶当时气坏了,嘴里骂什么难怪总是往裁缝铺子跑,分明是看上人隔壁的姑娘了。”
这话恍若平地起惊雷,炸得薄暖阳再次懵逼。裁缝铺子?隔壁姑娘?裁缝铺子的隔壁是杜安美家啊。而杜安美的姐姐,杜安萍,后来嫁进赵家,成了赵松石的弟妹,后跟赵松石偷情,生下了赵拓也。“......”这...难道说,赵松石的心上人,是杜安萍?他们被棒打鸳鸯,赵松石迫于无奈娶了顾嘉?赵松石和杜安萍虽已经各自成家,却耐不住感情,背着另一半苟合?薄暖阳惶惶,她咽咽喉咙,声线干涩:“那爷爷奶奶怎么不拦着点?”
“拦不住,”薄煦说,“大姑喜欢赵松石,帮他解释,说那姑娘跟她也是朋友...”说到这儿,他稍缓,停顿几秒,才慢慢补充:“爸爸两岁的时候,大姑、顾念姑姑和赵松石要出门,爸爸闹着要跟去,是赵松石同意带他出去,虽然带了佣人,但走到大街上,大姑和赵松石就离开了,就是那天,爸爸走丢了。”
而后来,顾海军和谷铃兰发现,赵松石和顾嘉是去找了杜安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