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你,是在太爷爷的寿辰上,”单桃眼睛半弯,徐徐道来,“那天我穿了条漂亮的白裙子,跟姑娘们在你们家后院玩时,恰好看到小二踮着脚尖把太奶奶种的花给掐了下来。”
单桃:“佣人们都吓坏了,又不敢骂他,只能偷偷把你喊来。”
那一幕,单桃记得清楚,当时天气疏朗高远,左家中式的后宅种满奇花异草,轻风拂过,带来自然的花香与宾客轻声细语的嬉闹。少年左青澜就这么出现了。“我们几个姑娘都呆了,”忆起往事,单桃笑的温柔,“我外公是国学老师,我妈妈耳濡目染,打小就喜欢念诗词给我听,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我妈妈曾经念过的一句诗。”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单桃轻声,“大雪将青竹变成琼枝,世界都明亮了。”
左青澜,他就是这么耀眼的一个存在。“你把小二抱到怀里,骂又不舍得骂,不骂又怕太爷爷生气,”单桃笑,“然后很无奈,叫小二把责任推到你头上,结果小二不肯,你就捏他脸蛋,威胁他是不是想被罚。”
幼小的左殿才不怕被罚,他知道家里人都宠他。左青澜没办法,低着声哄他:“太爷爷的寿辰,你别闯祸惹他老人家生气,就乖今天一天,行吗?”
左殿在他怀里也不老实,扭来扭去想下来。见他这么说,左殿停了动作:“哥,我想要你抽屉里那柄青铜匕首。”
“......”左青澜眉心跳了,“你又翻我抽屉了?”
他语气里的无力感都漫了出来:“哥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能进我房间,更不能翻我抽屉。”
左殿当时声音还奶呼呼的:“我够不着,踩板凳还摔了。”
“......”左青澜明显又心疼了,都顾不上跟他算账,“摔哪里了,怎么不早点跟哥说。”
左殿:“我想要那柄匕首。”
“......”左青澜默了默,问他,“今天能不能不闯祸?”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左殿立刻点头。左青澜拿他没办法,抱着他往内厅走,同时低低教育:“不能再进我房间,乱翻我东西...”左殿:“我摔了。”
“......”左青澜顿了一秒,“行吧行吧,以后哥不关门,把桌子换成矮点的,不用踩板凳就能够到的,行了吗?”
两人渐渐从花园消失,声音也越来越远。旁边的姑娘戳戳单桃的胳膊,无比艳羡:“大少对弟弟好温柔哦。”
当时少年的影子,便强势又不讲道理的闯进了单桃的心尖上。夜已沉,四周寂寂无声。“我累了,想卸下肩上的担子,”单桃温柔地望住他,“想去看一看我妈妈的母校,吹吹我妈妈曾吹过的风,你没有见过我妈妈,不知道她是一位多么出色的历史学家。”
左青澜喉咙拼命地滚了滚。他眼睛充血太重,视物已经开始模糊。单桃弯弯唇角,抬手轻轻理了理他皱巴巴的衣领:“我打小长在后妈手下,毕业后直接嫁了你,没享受过一天的自由,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好吗?”
“......”再度沉默。半晌,左青澜哑声挤出句:“还回不回来?”
“要回的呀,”单桃笑,“你姑娘在我手里,我儿子在你手里,要经常交换人质看一看的啊。”
左青澜眼圈一红,连忙别过脸去。注视着他不停滚动的喉结,单桃眼眶子发烫,很轻的声音说:“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从未改变过。”
一直都是当年老宅花园中初见的模样。-办完离婚证后,薄暖阳陪单桃回鹊桥。“大嫂,”薄暖阳小心翼翼地问,“你早上骂大哥什么呢?”
她离得太远,没听清。单桃无语:“他要每个月给我发赡养费,一直发到我100岁为止。”
“......”薄暖阳嘴角抽了下,“啊,就这啊。”
“不同意他就不签字,”单桃越说越恼,“我说你干嘛不直接给我一大笔,他说,会被人家骗光光。”
薄暖阳:“......”想笑。她偷偷觑了单桃好几眼,总觉得自从办完离婚证,单桃活泼了许多,走路脚步都轻盈了。“大嫂,”薄暖阳磨过去问,“离婚很开心吗?”
“......”单桃瞧她,“我说开心你想怎样?”
薄暖阳摸摸下巴:“那我也想离。”
“......”想到某个男人火急火燎的样子,单桃立刻正了脸色,“不开心,心情很沉重,晚上要咬被角偷哭的。”
薄暖阳瘪瘪唇。她感觉会咬被角偷哭的,是左青澜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