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暴雨停歇，天空放晴，各地的灾民终于重返。整个州府果然被淹没在滔滔洪水之中，忠毅军带领百姓挖沟排渠，用了两三天时间，才让洪水退去。可房屋被洪水冲垮大半，田地庄稼全部被淹，更别说什么鱼塘藕塘，还有来不及救走的家禽家畜。到处是百姓们歇斯底里的哭嚎声，有的家破人亡，有的妻离子散，在堆叠如山的尸体中搜寻亲人。即便是一家人都在，可望见倒塌的房屋，空无一物的田地，也只剩下心灰意冷的份。屠家人来到饭馆，装潢家具同样被冲得干干净净，剩下空荡荡的的屋子伫立着。而租下的院落，连房顶瓦片都没剩一片。樊梨梨也跟屠沉回到樊家，他们先前就把许多贵重物品收走了，此刻到处犹如狂风过境，老树也被连根拔起，倒塌后横亘在院落中。“等爹爹回来，看到他的院子成了这样，不知道有多难过。”

樊梨梨心情沉重。屠沉搂住她的肩，“只要人没事就好。”

至少，他们家没有任何伤亡。胡定仙带蛇子蜚零等人从城隍庙回来，重新打扫百草回春堂。回春堂的状况还好，许多药柜床榻还在，但胡定仙担心会出现瘟疫，让学徒们把所有家具全部搬到后院里。要先用酒水煮沸喷洒消毒，然后拿石灰硫磺等进行二次消杀，过后重新冲洗干净，继续在烈日下暴晒。期间樊梨梨来过，发现药柜被洪水浸泡得厉害，有些地方在发霉生菌。“这药柜还是别要了吧，好歹是用来放药材的。”

胡定仙道：“你是当家，自然听你的。”

只要过后拔银子就好。樊梨梨是来帮忙的，把各处清扫了，连屋角都不能放过，仔细消毒后才能把药材转移过来。“还有一件事，当家，”胡定仙说道：“我打听到，何太守似乎没打算拨银两救灾。不但如此，连防疫也不会做。”

自打汉城瘟疫后，胡定仙将樊梨梨曾说过的关于防疫的方案，一一编撰在册，由医仙谷递交给朝廷。因汉城鼠疫取得极好的效果，朝廷采用了方案，并下放给地方官员，让他们在洪水或地震等灾害后，务必在瘟疫发生前，先一步开始防疫。然而，何太守似乎完全没打算按照方案来。樊梨梨道：“不急，这么大的事，州牧肯定会来，到时候何太守不敢不照做。再不济，还有梁都尉和平阳侯他们，总能做点什么。”

汉城瘟疫的事，不止胡定仙记得，樊梨梨同样心有余悸，唯恐哪里再爆发可怕的瘟疫。鼠疫，疟疾，霍乱，随便一种疫病，在生产力水平落后的时代，也可能让一个强盛国家遭受重创。洪水过后，许多人无家可归，而无良粮商居然借机哄抬粮价，更是令百姓苦不堪言。何太守倒是开仓赈灾了，可是灾民们只有稀稀拉拉的一小碗米汤，汤里还掺杂了砂砾。更有其他地方的无数难民齐齐涌入州府，让本来就不多的粮食更加紧缺。平阳侯府由徐清茉下令，自家出钱出力，买来粮食赈灾。屠记也拿出洪水前就囤积的粮食，熬粥后分派给难民们。天灾之下，许多大户人家不管是沽名钓誉也好，还是真心行善也罢，纷纷筹措粮食衣物，为百姓们提供一个容身之所。因何太守久久不愿意进行防疫，梁司一直接越过他，带忠毅军到处消杀，并挨家挨户发出提醒，万万不可饮用生水，也不能吃洪水里的老鼠死鱼等。乱糟糟的日子过去好几天，州牧带领赈灾银两和粮食来到州府，让何太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好歹做点什么装装样子。有州牧主持赈灾事宜，各家施粥的举动逐一停了。烈日下，一家人正重建饭馆。“老五，你左手边的瓦片又没盖严实，好大一个洞！等到下雨，屋里都能生出条河来！”

屠馨月往屋顶喊。屠五坐在屋脊上，把瓦片翻了两下，“这下呢？”

“哎呀，你对整齐嘛，别毛手毛脚的。”

屠馨月恨不能自己上去，可钟迟不许她爬高上梯。因长时间浸泡在洪水里，有些墙体竟然开裂了。屠沉跟屠老爹在重新填补，各处还得加固一番。应飞虎和山来在擦拭桌椅，清理鱼缸，那些洪水里浸泡过的锅碗瓢盆，也得通通丢掉。幸好大部分都被樊梨梨收进了空间，剩下这些破损严重的，丢掉换新也无妨。屠二在柜台前算这次洪水里的损失，杂七杂八地加起来，大概丢了几百两银子。放在开饭馆以前，无疑是天文数字。可如今看来，几百两，好像也不是大损失。一家人有条不紊地重建，应大娘和屠大娘在家里带娃娃们。住宅这边已经先一步打理过了，让老人孩子先住着，免得连觉都睡不好。钟迟把被褥枕头等重新铺回床上，干净清爽，一点潮湿感都没有。茶壶茶杯摆回桌上，同样是干干净净，用不着消毒煮沸。比起别家一无所有，屠家甚至都算不是“损失”。不过，连州府都是如此，周遭村镇更是不用说。好些村子，庄稼房屋被山洪泥石流彻底覆盖，有的被泥沙填满，连一个活口都找不出来。夜里，一家人回到住宅，心情沉重得很。这几天，许多家里在办丧事，路边全是纷纷扬扬的纸钱和白帆，凄厉的唢呐声在州府上空回荡。人人脸上不见笑颜，麻木中带着心灰意冷的哀愁。屠记虽然打理好了，但没打算开张，好歹等州府重建，过段时间再说。屠二说道：“既然暂时不开张，不如你们去一趟海域？”

屠沉问，“什么事？”

屠二道：“之前，你们不是让我打听，那座海域中的孤岛是什么来历吗？”

他到处询问过，总算得出一点线索。那座岛的确是有主的，主人是外域一大户人家，本也有意卖出那座岛，但没人买。如果樊梨梨想要，大概得花掉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