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她一句话,男人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大概是没想到,屠沉会连这个都告知樊梨梨,安犀迦南那镇定自若的面具,很难再维持下去。反观樊梨梨却兴奋起来,围着安犀迦南走了几圈,仔细打量。“你跟屠沉描述的不一样,所以我都没往那方面想。”
樊梨梨笑容满面,兴致勃勃地问,“你怎么这副打扮,以前没这个癖好吧?”
安犀迦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之前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瞥了樊梨梨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们夫妻,当真是感情深厚。”
“至少眼下,的确是的。”
樊梨梨不敢保证,屠沉永远不会变心。就像提阿尔曾经,不也深信贞希王会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吗?樊梨梨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是芸芸众生之中,格外被老天爷眷顾的那个,什么好处都占据了。但至少,她会努力去维持这份感情,直到走到终点。“你既然不反驳,那就说明我猜对了吧?”
樊梨梨朝安犀迦南伸出手,“快把玉佩还我。”
安犀迦南一笑,反将玉佩收入怀中。樊梨梨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不还。”
安犀迦南赖皮地说。“你不遵守承诺?”
樊梨梨惊了,“这是君子所为吗?”
安犀迦南毫不犹豫道:“言而无信非君子,这是你们大靖的条条框框,对我空戎国却无约束力。”
樊梨梨彻底无语。安犀迦南见她吃瘪,心情才算好转些许,而后道:“等你那位夫君来了,我自会将玉佩还给他。只要,他有那本事。”
樊梨梨眼神忧郁,“你们一定要这样吗?”
安犀迦南不置可否,这次不等樊梨梨驱逐,他自己先行离开。不过,樊梨梨依旧被人守着,不许离开院落半步。也不知道骠甘国那边,是不是正为了找她而乱套。幸好大致救治的法子,和根据病况开出的各种药方,僧侣们已经掌握得很熟练了。即便她不在,应该也能继续挽救天花病人。岛上天亮得早,樊梨梨几乎一夜没合眼,坐在窗边被蚊子咬得满身红疙瘩。房门是铁链锁上的,虽无人守着,但那链子也不是樊梨梨能打开的。她朝木窗外的一个白衣女子喊道:“至少,把我驱蚊用的香包还我吧?”
女子仿若雕塑,充耳不闻。樊梨梨又道:“或者,夜里替我点上熏香?”
她倒是自制了蚊香,可放在空间里的,安犀迦南那小人又不肯把玉佩还回来。女子还是置若罔闻,空茫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这里是岛屿中央地段,要到很高的位置,才能透过苍茫的树林,瞥见蔚蓝的海水。樊梨梨半天没得到答复,只好将窗户关上。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眼下虽然没了玉佩,但还是得想法自救。蜡烛燃烧一夜,已经快到尽头,樊梨梨端起烛台,走向床铺。火苗点燃帷幔,顷刻间火势汹涌而起,转瞬席卷整张床榻,捎带着浓烟滚滚,灼浪扑面而来。樊梨梨满意地朝外面喊,“走水啦,快来人啊——”外面几个白衣女教徒,傻登登地在窗口张望,直到看到火舌窜出来了,才急急忙忙将房门的锁打开,招呼人进来救火。等窗口没人了,樊梨梨毫不费力地爬出去,在其他人大喊大叫之中逃之夭夭。昨天来的时候,樊梨梨就发现这座岛是水贼的老巢,相当广阔,且四面环海,根本没有藏身之处。她怎么也得找个地方躲着,借机离开,不能成为诱饵。然而,她还没跑出百米远,就被安犀迦南给拦下了。他坐在树上,笑盈盈地抬起手,指着前方,“再往前,是水贼头目们所在。他们最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娘子,要是撞上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樊梨梨犹豫了一下,缩回脚来。她抬起头,很无奈地说道:“快把玉佩还给我,不管你想对屠沉做什么,也该光明正大地绝对,对不对?”
她口吻有些像哄小孩子,安犀迦南也听出来了,却越发顽劣地摘下果子,砸向樊梨梨脑袋。“这玉佩,你们是一人一半?”
樊梨梨不躲不闪,果子反而一个也没砸中。“大概是天赐姻缘,也是因为玉佩,我跟他才能结合。”
“那倒当真是……”安犀迦南不知该如何说,翩然从树上落下。樊梨梨耐心道:“那算是我跟夫君定情之物,你拿走什么不好,却偏偏对一块玉佩这么在意?”
她东拉西扯,只是想让安犀迦南明白,这东西落在旁人手里,当真只是块普通玉佩罢了。甚至,品质都算不上多好。安犀迦南笑盈盈地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澄澈的眼眸里,试探出她话里的真实性。樊梨梨不觉得自己在撒谎,因而坦荡无比。半晌,安犀迦南幽幽道:“罢了。”
樊梨梨一喜,“你肯还我了?”
“不。”
安犀迦南一笑,让樊梨梨神色一硬。虽说,他的确琢磨不出,这玉佩有何玄妙之处。但是,也不愿意这么轻易就还回去。他眉眼微凝,装出一副忧郁难过的模样,说道:“我今日心情不佳,不如你哄哄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把玉佩还你了。”
樊梨梨无语,扭头就走。跟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相处,简直是浪费时间。安犀迦南没追上来,只在来路上笑盈盈地望着樊梨梨远去的背影。没有玉佩,在这个四处都是守卫的孤岛上,着实寸步难行。樊梨梨好不容易来到岛屿边上,却又被追上来的摩云教徒给带了回去。她们对樊梨梨还算颇有耐心,好言好语地劝回去,全程没有动粗。先前的客房被烧掉了,樊梨梨被安排在另一座院子里。因逃跑过程中弄脏了衣物,教徒们还拿来新衣给她换上。樊梨梨一边麻木地洗澡,一边回想岛屿的情形。很复杂的地形,各条主要通道都有水贼守着,海岸线上除了摩云教和水贼的船只,看不见任何商船客船经过。想单枪匹马地逃跑,基本不可能。